一番话说完,我也不管这些人是什么个反应,福了一礼,就和冯妈退入人丛中,让他们继续去“开会”,对就是开会的意思。
冯妈就和我挤在一起,她老人家忍不住把我的一只手拉起来,又用另一只手盖下去,凑过我耳边来,用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那些话说的,夫人哪里吩咐了这么些?亏得你想了这么多,你看老爷和少爷们脸上笑的!”我只用听的,也知道她老人家脸是定是笑得如同盛开的菊花一样,她是夫人从娘家带来的赔嫁,对夫人忠心耿耿,知道我的话让夫人在老爷心里又重了一点份量,自是喜得很。
以后的事我们也没再露头,听得老爷安排好值夜的人,明日的早餐要多做一些,把一日的干粮都准备好,以及何人负责明日的开路,哪些人负责防盗防抢等等不提。
半夜时出现一点点麻烦,主要是人之三急问题,肚饿还好,半夜也不想着要去吃此什么,干渴的人也有,都能尽力发挥一个“忍”的精神,几十口人,没听见一个吵着要喝点什么的,但内急就不好办了,这一边的女人们,除了母亲及傅老师几个,也不知她们是有什么别法,竟一个也没起身,但小姐及几个有头脸的丫头们,还有红荷,接二连地起身小解,还没有一个肯在里边的便桶上解决的,坚决要打着伞去到外头,避得远远的,回来是有身上滴着水的,有鞋袜打湿了的,有跌得一身泥的,大呼小叫地要换衣换袜的,弄得大家都苦不堪言,第二天一早,夫人请了我母亲她们说话,虽只是一点点小经验,也值得夫人感叹半晌,稍时,便传下话来,无论小姐、仆人,日后在晚饭时要少喝水,要不就得将就解决,一率不得任性而为。
像这样的,我母亲和傅老师简直就成了夫人的“军师”,动不动就被“请苏夫人及费婆婆来说话!”又时时根据她们商议的各样条令,指挥众人的形止。众人心知,这些个古怪的命令,大部出自这几个“外人”,但有夫人的力挺,又被日后无数次的验证,这些小条令是无比正确的,特别是人人背着的小包袱,从来没被允许解下来过,这一起初让所有人叫苦,但在后来的一段日子里,全靠这个小措施保下大家的命,便更让人心服,众人也对我母亲她们越来越敬重,言形举止也越来越恭敬,都认为在这段风餐露宿的苦日子里,我母亲和傅老师她们的功劳不可埋没。
接下来的行程无比的艰苦,大雨持续,道路泥泞不说,有的地方跟本就无法行车,全靠人力抬过去,还好张家不缺使力气的人,张家主子本就个个宽厚,上头能体谅下人,下边人自然就干劲十足,加上被后头反兵追击的危险,没人想无辜受死,这么多的人行路,大家共同扶持,倒也不是很慢,每天天刚亮就行路,夜里就露天扎营歇宿,一日又一日的赶路,只在天完全黑前,才找一些稍平缓的地带,让全体歇下脚来。
我已不只是夫人身边的一等丫头了,大小能管一方事物,人人见我喊一声红叶娘子,只是我一忙起来,对母亲各傅老师她们便缺少了照顾,还好有红荷,她毕竟年轻精力足,能帮着递茶拿水什么的,还有小禾玉,她被夫人特意加派到母亲她们身边,有她全力服侍,我也能放心些。
又是一番忙乱过后,大家都歇了下来,大片的营地没什么声息,只有来回巡逻的火把晃动着,不觉得吵人,反而让人更加的安心。
我还是和青梅一个铺位,艰苦的环境下,我们越加的亲密,对我每天的晚归,她也从没有怨言,遇到我没赶上饭点时,便替我把饭留着,细细地用厚衣包起来,不管如何,我总能吃上一口热饭。
我又是一身冰凉地钻到她身边,她迷糊地把我揽过去,不顾自己冷得哆嗦,又在嘴里咕嘟了一句,仍旧沉沉地睡着,我心里感动,也只来得及想了那么一下,极度的疲惫下,也很快就睡过去。
第二天,吃过简易的早饭,有半夜派出的探子回报,前方再行二十余里处,便渐有人家,但也是十室九空了!好容易找到一人打听,说是今日大队可出山行到大道,再有一日的行程便可赶到安州了!
这一消息让所有的人都抑不住高声欢呼起来,仿佛是久困之人出了牢笼般地欣喜若狂!老爷也一改沉郁的模样,喜得眉头耸动,连说了几个“好”!让人传话,管事之人前来议事!
这议事之人分别是总管张管家、管着内事的冯妈,负责财物的大少爷、张贵管事、护卫的二、三少爷、饭食的张发管事、探路的曹爷、车马的吴管事,还有一个与老爷不离身、神神秘秘的涂师爷,再就是我,没有具体的事务,但又什么都能管的红叶小娘子。
十几个人热切的目光,都汇集在中间那个探路之人的身上,老爷和那涂师爷你一句我一句地再细问着话,“你打听之人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人的穿衣打扮如何?”“你是怎样问的?”“他都答了些什么?”尔后两个便对望几眼,极想从那几句简单的回话之中得到有用之信息,未免又有几分失望,再低声地商量了几句,稍时,那涂师爷便坐正了身子,拿眼来扫了一圈坐上的人,目光停在我这里:“红叶小娘子!你来说说怎样看?”
他对着我的脸含了一丝要逗乐的笑,问话的语句也微微上扬,不知是要考我,还是要看我的笑话,这个莫明其妙的家伙,最近总是这样地与我过不去,但念在他是没有什么恶意的,我只在心里对他翻了个白眼,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如今这不是吃饭、穿衣的简单事,恕红叶不能胡乱地出主意,涂师爷见多识广,想是心里已在了很好的主意?但红叶看来,给信息的人也是不明前方情况的,不如我们照常动身赶路,行到大路之时自能打听到更详尽的消息!”
“不错!我们这些天是全力的赶路,又是操的近路,想来那些叛军也并没有这样快,就能攻破安州!反而我们还要全速前行,能赶在叛军前面进城,进而借道至京!”那涂爷立马肯定地说道,仿佛刚才的建议,只是借了我的口说出一般,他又拿眼来扫了我一眼,我分明看见他得意地笑了一下,好一个阴谋得逞的“大人”!
老爷下令,“全体人马全速前进,本一天半的路程定要在一日赶完,今夜不到安州,人马不能歇息!”路程这样的急!但没有一个人有怨言,反而个个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人马欢腾,整装待发。
走了有两个时辰,我们面前果然出现在一条宽阔的大路,车马和人都跑了起来,个个都不知累,脸上还带了快活的笑容,一扫连日来的阴霾。
我们坐在车里的人,虽被颠得要散了架,但嘴巴可空闲得很,就听青梅笑我一句:“你说大家都跟打了兴奋剂一般,红叶!兴奋剂是什么?听着倒象是一味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