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也就作罢,用过早饭后,就带了一干家人,外出拜客了。
老爷一出门,就有一个婆子上来报道:“我们四姨娘一路颠簸,昨日又受了风寒,身上竟是不好,明日再来请安。”
夫人心里恼怒,也不好说多的,只得嘱咐要请大夫诊治,又问着四小姐的日常起居,回说日日晚起惯了的,现在还睡得沉沉的,不好叫醒。
大少爷早已怒火冲天,叫把这没了规矩的小丫头打了起来,夫人连忙拦住,说让随她去吧。
黄姨娘笑得眼都眯成了一道缝,上前假意解说道:“她才几岁?正是贪睡的年龄,只能慢慢教导,不然吓坏了,老爷那里不好交待。”
二少爷却“嘿嘿”笑了几声,说着:“我瞧四妹妹倒有趣得紧,不如我去看看,闹了她起来,看她羞也不羞?”说着完便赶着去了。
他这一去,便去了许久,我们坐了多时,也没见他回转来,一个个看见不好,渐渐都告辞回屋,一路上,我们小姐倒担心夫人受气,叫我们一会儿再派人打听着。
夫人那里倒再没有什么说的,歇过午觉,只见派了青梅丫头下来传话,说明日便有老爷的同僚要来拜会,会有夫人们来家做客,叫我们到时给小姐好生打扮了,吃过早饭便要到上房等候。
小姐听了紧张,一改往日沉稳模样,拉着我们直问,明日都是没见过的夫人们,她们身份贵重,不知好不好说话,自己嘴笨笨的,不会丢了夫人的脸吧,我们忙着翻捡小姐明日打扮要穿用的衣物,不时还要宽慰小姐,好一阵忙乎。
到了明日,我们早早到了上房,夫人也已打扮妥当,正在忙着各种事务,一会儿传了厨房的管事来问话,一会儿又叫来前院的负责接待之人来吩咐,想来夫人也是见过了大场面的,看不见她有丝毫的慌张。
奈何手下人不是会错了她的意,就是几件事积在一起,不知要先做哪一件,眼见人风一般地被传唤来使唤去,只是忙了东头,丢了西头。
前头老爷不时差人来说话,夫人便赶紧打发人去办理,一个一个的人被叫走,客人还未到,夫人手边已没什么得力的人了。
又有大少爷身边的墨宝飞跑着来传话,说前头还差一些器具,叫派了人送去,夫人急忙命紫荆开了楼上的门,找了东西出来时,那墨宝早已跑得不见影儿了,夫人满眼里找人送去,面前尽是些半大丫头,夫人的脑门上便渐渐见了汗。
我的心里一急,便上前道:“夫人,奴婢现时左右无事,不如我送了去?”
“你这丫头,自从学了那个劳什么子回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你知这些器具等着要用的,虽说我们府里不怕损了几个,只怕你打碎了误事,还不快快退下,服侍好了你们小姐才是正理!”那二小姐本坐着,见了我出来,眼立时瞪圆,站起身来指着我喝道。
她是主子,说了便被她说了,我半句也不敢分辨,低了头就要退下。
“红叶也是急的,虽说她莽撞,但她在丫环学校学习过,倒也不至于一件小事也办不好,左不过是送个物件,哪里就会误事了?”却是我们三小姐,见了我被训斥,替我说话来着。“母亲现在正无人分派。难不成让我们姐妹亲自送去!”她又回身对夫人说道:“母亲不必顾虑,只管派了她去办事。”
三小姐向来少说话,这次竟为我这样地出头,让我心里一热,抬了头向她笑了一笑。
只是她的话刺得二小姐大怒,张了张嘴又不知要说些什么难听的话,我见她的脸上一时红一时白,心下不由暗暗担心,想道:“这可怎么说的,要怎样回过来才好。”
只见夫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拦了她的话头说道:“我知红叶实是个妥当人,只怕与她姐姐林姑娘一样,是个能干的,只管前去帮忙,只是等会儿夫人们到了时,还要你回来帮衬,一时得了空便要赶回来。”
我心下暗喜,边接东西边扫了二小姐一眼,只看见一张铁青的脸,也顾不上管她许多,连忙小跑着走了。
两年的时间,我已把府里的格局摸熟,脚下没有半点停留,我直接跑到待客大厅。
一路上见到人人慌乱,小子不像小子在打扫着地面,丫头不像丫头的在抬着沉得器皿,老妈子不像老妈子的在传送着点心,几个管事声嘶力竭地到处指挥着,只是人人忙乱,顾不过来。
一如两年前一模一样的场景再现,大厅里两个少爷边喝骂着边亲自动手做事,奈何人手不足,到现在,最重要的待客之处竟还没有布置好。
如些情形,我也顾不了许多了,把手里的器具交给一个小厮,就拉住了张管事就开口喊着道“张管事,如今府里办的是大事,人手不如从各房里调些,您老不知,里院各屋里看房子的都有好些个呢!”
这话听得张总管眼里一亮,连忙把眼睛转向少爷那边,我的声音不大,但早被两个少爷听在耳里,张口就应道:“如此甚好,张管事赶紧派人去传人来!”
我连忙应道:“张管事在这里主事,如何离得,不如就是我去各房传话,少爷看着可行?”
大少爷上下打量了我几下,我知他是见我人太小,怕传不来那些人,正要再说,已有三少年插话道:“红叶是个伶俐人,我看她去可行!”
从没认真地与他说过话,今日情急,竟与他面对面站着,听见自己的名字从他的嘴里吐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升上来,心里软软的,似被什么轻轻地挠着,我不禁抬了头,盯着他的眼睛呆呆地望去。
我的神色让他一吓,他停了一停,却微不可觉地对我眨了一眨眼,把头凑得近了,悄声又吩咐道:“红叶,你直管去叫,不怕的,一切有夫人作主呢!”
他的气息喷到我的耳边,吹得发丝隐隐飘动,热气更让我的脸热了起来,红润一点一点地浮上脸颊,再也不好在那里,身子一转,我跑了出去,唯在心里头还能清醒地捉摸着:“怎样传来人呢?不如这样,借了老爷的名头,才能让众人不敢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