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离散
父母却起了争执,母亲也被父亲拦住不得靠近姐姐,她拼命地挣着,大声地哭叫道,“我们已经丢弃了一个,可怜我的宏官儿,现在不知是个什么样子了,要我再丢下大妹儿,我可是再也不行的,要死,我们娘儿俩也要死在一块!”
父亲想说话,但姐姐却发作起来,又是几大口地喷出,让她委顿在地,父亲也顾不得许多了,把母亲推向我这里,命她扶我起来,自己却抢上前去,抱起姐姐,一手小心地扶着姐姐的头,让她靠在怀里,另一只手轻拍着姐姐的背,期望能替姐姐稍解些痛楚。
母亲正拉了我起来,一抬头看见父亲如此动作,禁不住刺骨的心伤:“夫君,你就不顾及自身了吗?你可知,我们离了你,就……就……还不如全家死在一起!“
“糊涂,我们死了不要紧,你难道要让红叶也跟着我们……!如此我们怎么对得起……?不是我狠心让夫人一人留在这世上吃苦,实是红叶她……我们不能啊!”父亲艰难地说着,声音撕哑、颤抖,尔后,又重重地叫道:“就这样了,夫人带着红叶走,我留下来照顾大妹儿,活一个是一个,赶快走!”
明知留下就是死路,母亲怎肯依,几次要上前,都被父亲喝住,回头看着吓得抖抖擞擞的我,母亲也知再争无益,只有狠下心肠,带着我离开。
我们家的东西本就剩得不多,现在要分成两份,却让母亲更加为难。看看挣扎着的姐姐,还有她最亲密的丈夫,母亲只拿了一点点吃的,加上几件能勉强挡寒的衣物,牵着还在哭泣的我离了让她牵肠挂肚的两个家人。
一路行来,母亲就一路流着眼泪,边走还边要向后张望,巴望着她的丈夫和大女儿能奇迹般地追上来。我虽不是很明白,也还是隐隐地知道,再也见不到姐姐他们了,看见母亲如此的伤心,我也是呜呜咽咽地哭着。正在不可开交间,听见前方传来嘈杂的声音,母亲吃了一吓,顾不上哭泣,拉着我躲向路边。
刚刚藏好,就听见一大群人呼拉拉地抢了过去,我好奇地望去,却是一群高大的男子,头上戴着黑沙帽,身上穿着一模一样的玄色衣裳,手扶刀剑,凶神恶煞,呼啦啦正往我们来时的路奔跑而去,“快点行路,就在前一村庄开始,封住所有出口,不可放走一人。”粗大的喉咙伴着“得得”马匹之声呼啸过去,这马上之人锦衣华服,边向前冲行边急切地叫嚷着。听见这样的话,母亲突然伸出手来,死死捂住我的口鼻,让我一丝气也透不出,只从一瞬而过的影像中,模糊看到那骑马似乎回头向后望了一眼,这一眼锐利、暴烈,让人似乎无所遁行。
我的脸被捂得通红,但更不敢大力的挣扎,刚才对那骑马之人的一眼深深地印在了心底,我甚至还看见,那人有着一对黑得无底的眼珠,他在向后望的那一瞬,眼睛微不可察地一眯,让我如坠冰窖!我能感觉到,我们现时绝不能发出一点点的动静,否则,我和母亲将陷入极可怕的境地!就在这心念电转的一会儿的功夫,又有好几队与刚才一样服色的人跑过去了。
我渐渐被捂得将要窒息,母亲还一无所觉,俯在地下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那些人全部没了声息,母亲松开了还在颤抖着的手,这才发现我已脸色青紫,吓得她一脸煞白,惊恐无比地摇着我的身子,嘴里嘶叫着我的名字。
我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眼泪汪汪地样子让母亲心痛无比,她一把把我再拥进怀里,哭道:“红叶!你不能吓娘亲啊!娘亲现今只有你一个了,都怪我!如你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娘亲可拿什么与你的……交待。”几滴冰凉的泪水便滴上我的发间,我被母亲抱得紧了,不由动了动,试着要喊她,她已回过神来,替我拭去泪水,手里重重地拽起我:“红叶!这里不能久留!我们还是敢快走吧!”说完,再次回头身后望了一眼,带着一脸决绝,拉上我走了。
我们再也不敢耽搁,怕再遇见刚才那样的人,在前方一个岔路口转了方向,拐上了一条小道。我们一路急走,离那伤心之地越来越远,但几天以后,我们就遇上了大难题,临行时母亲把大部东西留给了爹爹他们,现在我们已没有了任何吃的!母亲带了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一边愁得直叹气,我的肚里饿得很,但也知道,在这荒郊野外连母亲也是无法可想的,便忍着这一切。
这一天,天气变得寒冷,野地里没有丝毫的遮挡,寒风吹得刺骨的冷,支持到了晚间,我们再也走不动了,便找了一个勉强可以休息之地,停了下来,所有的衣物都被母亲仔细地包在我的身上,又把我紧紧地搂着,两人一起躺下。
不是第一次睡在野地,我多少也已经习惯了,把身子紧紧地粘在母亲身上,感受着母亲怀里的安全,听着母亲轻声细语的叮咛,身在这茫茫的夜色里,环绕着许多不知名的虫子的鸣叫,我竟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