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的房门被推开,程紫萱有些混沌的走出来,“天气不错啊……啊!”哈欠打到一半,就被眼前的情形吓呆,“你……你怎么在这里?”
看到程紫萱颇为讶异的神色,李怀瑾脸上的冰霜又厚了几层,“怎么……朕就不能来视察一下臣子的小院?”
跟在他身后的几名护卫和公公不停地擦拭额角的冷汗,这天气还真是……不错……
等了许久,不见程紫萱的答话,李怀瑾上前抓住她的手腕,“跟朕回去,身为妃嫔,整天四处游荡,惹是生非,成何体统!”
“我又没让你管,谁让你管了,是谁让我滚的?是谁嫌我烦的?是谁说宁愿从来都不曾遇到过我?!现在又来找我,陛下,我真的很搞不懂你的心思,请别让我猜了好不好,我一直都很笨,没办法揣摩透你善变的心思……”最后的话语已经近乎是低泣了,程紫萱掩面,泪水顺着指缝流下来。
季泽目瞪口呆,李怀瑾却是无动于衷的看着眼前肩膀不断抖动的人。
“跟朕回去!”口气还是又冷又硬,却在那短暂的须臾间泄露出一丝柔情,就像是怕真的会失去眼前这个脆弱的人一样,却因碍于颜面又故作毫不在意。
毫不犹豫的甩开李怀瑾的钳制,程紫萱后退两步,倔强的擦干眼泪,“凭什么?你当初明明说好的,如果有一天我想离开,你就会让我……唔……”剩下的话被突然欺上身的人用口封住,不只是不是程紫萱的错觉,总感到那人口唇交缠的狂烈中还带着一丝愤怒。
“看来是朕平时太过纵容你了……”瞪视着眼前因来不及喘息而泛红的粉嫩脸颊,李怀瑾目光中隐约闪烁着一丝残酷的光芒。
“都退下!”明明是对着周围的人发号命令,李怀瑾宛如猎捕般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程紫萱的脸上,嘴角弯起的弧度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发冷。
“你做什么?!放开我!”
季泽离开院落前,又停留了一下,回头时,正好看到程紫萱慌乱挣扎的样子,惊恐以致不知所措,推拒着牢牢紧扣着她身体的男人。
“季少爷,再不退下陛下就要发火了,”战战兢兢的声音传过来,昭示着对方的心惊。季泽轻声答应着转过身,心底某处被扯动着,道不明的纷乱,甩袖,随众人离开。
在白雪的映照下,阳光似乎有些刺眼……
日上三竿时,院门被大力推开,李怀瑾走出来,面色不佳,却是威严依旧,只是右臂的袖口处沾着腥红色的血痕,将明黄色的龙袍晕染成暗褐色。
“哎呦,陛下,您这是怎么弄的?快、快传御医,陛下受伤了!”
眼明手快的张公公一脸惶恐的跑上去,状似痛心疾首的打着自己的嘴巴,“都是奴才不好,是奴才失职了,陛下您的龙体……”
“好了!朕没事,想自己静一下,都退下吧。”转身,他对安安静静的站在墙角的季泽道:“季太傅,你随朕四处走走。”
“是……”躬身,看着自己的脚尖,季泽眉头轻蹙了一下。
御花园,白雪压枝头,松柏盎然,一切看似惬意美好,走近时才发现,它们早已被皑皑白雪压的失去了苍劲。
一路无语,两人各怀着心事。
“小泽……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停住下脚步,李怀瑾盯着近在咫尺的雪松,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不知陛下所指何事?”
自嘲的摇了摇头,李怀瑾轻抚额角,低声笑起来,“小泽,你总是不相信朕的话语,将朕的真心当成是夺取权力的筹码,在你心里,朕就是那么不堪的一个人吗?”
看着眼前躬身不语的人,李怀瑾无奈的轻叹道:“也罢,谁都不相信朕,一个个都要逃离开朕的身边,走吧,都走吧……”
最后一句已经演化成一声嗟叹,季泽抬头,只看到李怀瑾孤寂的侧脸,刚毅的线条却抹杀不掉此刻镌刻在他脸上的浓浓哀伤。
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整天嘻嘻哈哈的脸庞,还有停留在那张脸庞上挥之不去的忧伤。
“紫萱……她怎么样了?”
“你是不是觉得朕会伤害她?”李怀瑾空洞的说着,“朕本来是想那么做的,可是,那个人是她,朕做不来。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想到她可能会因此记恨朕,朕就会难受的想杀了自己,明明她是一个那么单纯的人……”
“啊!你的手……流、流血了……”季泽现在才发现,李怀瑾的整个右手背早已血肉模糊,由于温度过低,先前流出的血早已凝结成暗紫色的痂块。
执起李怀瑾受伤的手,季泽早已忘了君臣之间的那一套繁琐的礼节,“赶快回去包扎一下,不然会生冻疮的。”
“你也会担心朕吗?”声音中有些自嘲的讽刺。
“会,我从来都没有不相信你,只是不敢相信而已,因为你是君。”而自古以来,为君之人全都是阴晴不定的代称。
听到他的话,李怀瑾的整个身体震动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朕还以为自己早就被你所厌恶了呢,没想到还能听到小泽这么感性的话语,不过,紫萱就未必能懂得朕的用心了。”
怅然若失的音调,“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没有对她造成伤害。朕当初把她宣召进宫确实有私心存在,现在弄到这个地步,也不能怪她,所有的一切都是朕一手造成的……”
听不懂他话中的隐义,也很难从只言片语中理清这两个人之间所发生的事,季泽只得道:“陛下,伤口很容易感染,还是赶紧包扎一下吧。”
好像现在才感觉到自己手上的疼痛,李怀瑾拧了一下眉头,“恩……回去。”
“小泽,你先帮朕看一下伤得重不重?”
“恩?”不去深究李怀瑾此时有些戏谑的目光从何而来,季泽端起他的大掌打量一番后,认真道:“陛下要及时诊治,否则会留下伤疤,更甚者会溃烂。”
“你学过医术?”
一脸平静的看着李怀瑾,季泽回答道:“没有,自己猜的。”
“啊!”一个大雪球横空砸向李怀瑾的后脑勺,散碎的雪渣顺着他的颈项落进龙袍中,李怀瑾敢怒却不敢言,愤愤的四处打量。
“陛下,您没事吧。”环顾一周,没发现任何人影,季泽不知这从天而降的大雪球为何会如此准确的击中李怀瑾。
“没事,只是树上的积雪而已……”
季泽抬头,白茫茫的一片,哪有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