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舞着鹅毛大雪，靖雅绥走在路上，踏着白雪，平跟靴子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虽然她穿的衣服不多，但感觉一点也不冷。她纠结现在该去哪里，是会到离身边，还是真的去找小天……
她突然停住了脚。
在墙边倚着一个人，或者说他并不是人。他似乎已经站了很久了，巧克力色的短发上落满了雪花。他半闭着眼，湛蓝色的眼眸若隐若现，长长的眼睫上还沾着融化的雪水。整个人仿佛是一座冰雕，一动也不动。
“小天……”靖雅绥怔怔地看着他，是她说的那些话，才让他变成这样吗？
柯皓天睁开眼，看了她一会儿，又一次垂下眼帘，头一次没有了玩世不恭的神态。
“小天，对不起……原谅我说的那些话，可……我真的不喜欢你……”靖雅绥低声道歉，他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都让你走了，为什么还来？”慕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对他的伤害，还不多吗？”
“我……”靖雅绥回过头，“我只是想和他道歉……”
“你既然有歉意，，为什么当初还要说出那样的话？”慕瑶冷哼，“他都变成这样了，你才知道道歉吗？”
“……我走好了。”靖雅绥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要走。
“你、在、干、什、么？！”一个带有怒气，却异常熟悉的声音响起，靖雅绥怔住，抬起头，印入一双幽黑的眼眸。
“离……”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几乎已经忘了他。
殷离看了看柯皓天，又看向靖雅绥：“你以为，你在干什么？！”
“离，你什么意思……”
“我一直在找你。”他轻声说，“你呢？在干什么？和一个卡玛利拉这么亲热？”
“离，我没有……”靖雅绥看着他，“我真的没有……”
“他是卡玛利拉！”殷离猛地抓住了她的双臂，“他是卡玛利拉的领主！”
“离，你不要……”
“你是我的。”他的手急速收紧，痛得她轻叫了一声，“我不许别人抢走你！”
“离……”靖雅绥咬着唇，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你在嫉妒？”一直静默的柯皓天冷不丁蹦出这么一句。
殷离疑惑地看着柯皓天，又看了看靖雅绥眼里惊恐的和神情，心里一阵恍惚。他真的在嫉妒吗？就因为她对柯皓天一个关切的眼神，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是不是，他霸道了？
靖雅绥紧张地看着殷离，极其不安。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面前这两个人，谁更需要安慰。似乎，他们变成这样，是因为她。不知疲惫的争夺，，也是因为她。一切，皆因她而起……
“你什么意思？”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殷离淡漠地问。
“为这点小事就弄痛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你的心胸该有多么狭窄啊。”柯皓天低声嗤笑着。
“皓天……”慕瑶一时也没有弄清楚事态的变化。
殷离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柯皓天，手却依然倔强地不肯松开她。
“离大人，是不会和我这个小小的卡玛利拉争一个女人吧？”柯皓天阴险狡猾般笑了笑。
这明显是在和殷离挑衅，他的意图，已经在清楚不过了。
“皓……”慕瑶显然是听明白了，满脸愤怒地看了看靖雅绥，一转身跑远了。
靖雅绥想追上去和她解释，但是依然被殷离紧紧抱在怀里。只好继续看这两个老年吸血鬼的“对视之战”了。
“我要她，她是我的。”柯皓天平静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回荡，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威慑力。
浓浓的怒气急速升起，靖雅绥不安地动了动，殷离立刻收紧手臂。
“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殷离轻笑。
一阵狂风刮过，吹得地上的雪粉漫天飞舞。靖雅绥连忙低下头，只感觉风在耳边呼啸，不一会儿便停了，周围变得暖融融的。
她抬起头，发现已经到了殷离的寓所。
“雅绥。”殷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嗯？”
“你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靖雅绥抬起头，正视他：“离，相信我，我只要有你，就足够了。”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殷离依然抱着她，此刻有拥得紧了不少，“我找你多久，你知道吗？你却在干什么？看着柯皓天发愣？”
“离，你真的不要误会……”靖雅绥算坚强的，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到这个时候，她却想哭。很多次，她不被人信任，但是，为什么这个人变成殷离，她就会心痛？
沉默，很长的沉默。
“你不喜欢他，对不对？”他轻声问，像是怕震碎什么似的。
“对。”靖雅绥诚实地回答。
“那……你爱我吗？”殷离低声说到。
靖雅绥僵住了，这个问题，她的确考虑了很久。
“我，我不知道。”她颤抖着，“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想要一个普通平静的生活，我不想，也不会去爱上任何人，我不配拥有爱情……”
殷离心里猛地一震。
“那，那些事，自从你转变后的那些快乐，那些话……都是，假的吗……？”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不，离，那不是假的，不要让我解释，我自己都不明白……”靖雅绥似乎害怕什么东西似的，甩开了他，满脸恐惧地后退着。
殷离抓住她的手腕，重新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
靖雅绥一个重心不稳，正贴了上去。
她惊了惊，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怀抱，是那么冰冷？为什么他的胸口，没有那有节奏的心跳声？为什么，为什么……
靖雅绥告诉自己，他是血族，她也是，他们远离人类社会，他们不得不隐于黑暗之中，他们不得不以鲜血为食，他们不是人，是吸血鬼。
为什么要用“他们”？难道她已经把他当做了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她始终无法从变成吸血鬼的这个事实的阴影中完全走出来，就始终不能去专心爱一个人，或是一只吸血鬼……
殷离听见了她心理恐惧的想法，轻轻叹息，伸出一只手，覆上她那双惊恐的琉璃色眼睛。
他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轻道：
“雅绥，原谅我。我知道你向往光明，我知道你喜欢普通平静的生活。但是，原谅我，原谅我拉你永堕黑暗，原谅我让你不得不在黎明前隐于黑夜之中。原谅我让你不得不以鲜血为食，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我爱上你了，所以才将你变为我的同类。对不起，原谅我。也请你，试着爱上我……”
靖雅绥怔怔地听着一只吸血鬼对她的表白，忽而感觉有凉凉的液体滑入她的衣领。后来才明白，那是她的眼泪。
她更加不清楚这泪水是为谁而流，是她，还是他……
“雅绥，我爱你。”
他说，他爱她。
他说，他愿做她的守护者，守护她一生一世。
他告诉她，他要让她的永生没有孤寂，他要与她，永不分离，永远在一起。
殷离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痕，“不要哭了。”
可是，她却莫名其妙地趴在他怀里，低声啜泣，眼泪泉涌一般流下，浸湿了他的衣襟。
她哭得像个小孩子，止也止不住。
“你哭起来，真的很难看。”殷离安慰道。
靖雅绥现在变得不知所措。在她的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拥有爱情，这就意味着她要永远背弃光明。另一条路仿佛是飘虚的，那就是普通平静的人类生活。这是一个完全不真实的选择，那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尽管这样，她还是不愿意走上那条爱情之路，她能做的，仅仅只是在路口之间徘徊。
她该怎么办，谁可以告诉她……
她想真心去爱离，但是她还是向往光明，只要这个念头还存在一缕，她就永远不会爱上任何人。
她的内心，无比纠结。
她该怎么办？
靖雅绥蜷缩在屋里最隐蔽的角落里，抱紧自己，把头埋在了两膝之间。她知道离在看她，可是她不敢正视那如黑夜一般的眼睛。不敢去感受那墨色的眼眸中流露出的关爱的深情。她觉得自己真的不配，是她让柯皓天和离越闹越凶，最终还牵连慕瑶。就是因为她，离才会这样不信任自己，她就像是人的魔怪，伤害了无数人的心。
为什么每一次受伤的总是她？为什么最悲惨的生活，每次都是她的？难道幸福，真的永远不会降临到她的头上？
殷离倚在门边，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不愿打扰她，也不想看着她这样伤心。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愤怒，生气在他苦苦找她时，她却和柯皓天如此亲热。
“雅绥，不要伤心了。”
“别理我。”靖雅绥哽咽着。
他轻轻摇了摇头，走出屋。
靖雅绥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抬起头。
“为什么不敢看我？”殷离幽幽的声音响起。
靖雅绥吓了一跳，发现他正挡在她的面前。
“离……”她还想低下头，却被他拉了起来。
“你还想干什么？”他抓住她的肩，“我以为你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乎人类和血族，我以为你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没有看他，只是像一只碎布娃娃一样，任由他摇晃着。
“醒醒吧，你已经是血族了！”
这句话直接刺痛了她的神经。没错，她已经是血族了，保持这个样子又有什么用呢？现在，她需要的，是忘记这些事。
忘记，真的这么简单吗？
“雅绥，听我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什么也没有说，你什么也没有想起，好不好？”
靖雅绥愣了愣：“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你会，恨我吗？”她终于肯看着他。
“我为什么要恨你？”
“因为柯皓天。”
殷离看着那双如玻璃般的琉璃色眼睛：“不，我不会。”
“……你骗我。”
“没有。”
“我也有瞳术。”她静静说，“你还是在恨我，恨我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小天。”
“……”
“我们只是朋友关系，相信我。”她点头。
“他是卡玛利拉。”殷离轻声说，“我们只能是敌人，这是千百年不变的仇恨，你别无选择。”
为什么，要说的这么绝情？
“这个选择，太难了。”靖雅绥咬着唇，“魔党和密党，始终就不可以和平相处吗？非要争个你死我活，才算好吗？”
“这就是血族。”殷离淡淡说，“血族的生活，仅此而已。”
朋友，还是敌人……
太难选择了，太难了……
最终……
“离，我爱你。”她抱住他，“我和你在一起。”
如果，这场战争，也这样结束，就好了。
雪，已经停了。
靖雅绥独自一人走在路上，没有告诉离，她自己出来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她想一个人静一静，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是因为自己对离的感情，还是因为她永远也变不回去了，还是，因为离误会了她和小天的事……
为什么，魔党和密党的战争，永远都不能停止呢？
小天是个好人，靖雅绥觉得他很好，为什么，他和离非要争她，争得两败俱伤，卡玛利拉和撒霸特，既然是宿敌，为什么还要互相挑衅，还嫌麻烦不多吗？
“又见面了。”一个懒洋洋地，带着笑意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靖雅绥呆在原地，后背一阵发凉，下意识地要跑。
她为什么会紧张？还不是心虚。
一团雾气迅速把她围住一个淡淡的身影出现在雾里，正一步步向她走来。
靖雅绥恐惧地后退，直到碰到了冰冷的墙壁才停下。
雾气散开，有人快步走来，双手撑在墙上，把她困在了墙壁和自己的手臂之间，看着她，湛蓝色的眼眸中，是一丝玩弄般的审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