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一梦
天将破晓之际，晨雾朦胧，尚未散去。此时的郊外还十分僻静。
冰之依着回忆，找寻着那个自己买下的院子，自己长久离去，不知这里是否早已经易主，只是心有所系，希望前去了了夙愿。
遥遥望去，冰之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四合院，尚未及进，梅花的暗香就已经传来，清幽淡雅，沁人心脾。冰之不由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来到院门前，“叩叩！叩叩……”
敲了几下门，院中无人应答，冰之迟疑了片刻，又扬声问道：“请问院中有人吗？”
萧烬终于处理完了梁家最后的根基，本是准备去落霞别宫寻找冰之，但心中有些放不下，所以又回到了这个院中，想要一个人静静地待上一会儿，听到敲门声自然不愿多理。可当他听闻那天籁般的声音时，他几近癫狂，多少个日夜里被自己强压下的思念，在听到冰之声音的一瞬间再次如潮水汹涌。
不待多想，萧烬广袖一挥，“砰”的一声，院门霎时大开，而门后的那个女子身姿娉婷，白衣出尘，正是他魂牵梦绕的慕容冰之啊！
“烬？是你吗？烬……”冰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从在傲龙山庄分别后，她曾无数次在心中勾勒萧烬的轮廓，但从未有过这样对面相视的清晰！真的是他！
“冰之，你还好吗？”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剩这么一句平淡无奇的话语，可其中又包含了多少感情，连萧烬自己都无法说清。
萧烬对着冰之勾起了嘴角，他的笑容仿佛是晨曦的第一道光芒一般耀眼温暖。他就静立在那里，张开双臂，眼光一瞬不离冰之的身上。
冰之也笑了，如花开一样，她终于看清他了，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离自己是那样的近！“烬！”冰之的声音激动得颤抖着，她朝着萧烬飞奔而去，一点一点拉近他们彼此的距离。这一次，她不会再放弃，她要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再遥远！
冰之的衣袂翻飞，映在萧烬眼中，如梦似幻，直至冰之投入他的怀抱，他才恍然这一切都不是梦境，他们在经历一番生死之后，最终重逢了。
萧烬搂着冰之的双臂，不断地收紧，仿佛要将她永远这样禁锢在自己的胸怀，失而复得的滋味，他不想要再尝第二遍了。
两人就在梅树下静静相拥而立，谁都不愿意打破那一刻的沉静。
“冰之？”萧烬感到前襟湿热，不由得将冰之拉离一点，低头想要看清冰之的面容。
“别放开我好吗？我怕一放手，你就不见了……”冰之哽咽地说着，不肯放开萧烬，双手死抓着他的衣角。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让冰之一时无法相信萧烬并没有死，而是安然地活着，她只能将现在解释成梦境。
萧烬了解冰之的心情，保证道：“傻瓜，我不会再消失了。以后，你想要不看到我都难了呢！”
“真的吗？”冰之将萧烬的话听得清楚，这才仰起头来问道。
看着泪水覆满了冰之的面庞，萧烬无言以对，只得郑重地点点头，轻轻捧起冰之的脸，怜惜地为她吻干泪。那泪水尽是苦涩的味道，萧烬甚至可以想象多少个夜晚，冰之都在寂静无人的时候这么哭泣过。
“真的，真的。”萧烬再次轻搂着冰之道，“我没有死，好好地活着，现在就真实地存在在你面前。”如果不是情势所迫，他也不会这么久以来都未给冰之些许他还未死的暗示，只可惜梁家在朝廷多年，根枝甚多，处理起来颇费工夫。
冰之这才想起萧辉最后说的那句话，显然是已经知道萧烬并没有死，听萧岸的语气也是知道的，可却为什么偏偏只有她一个蒙在鼓里！
心有不甘，冰之开口道：“既然没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当时在傲龙山庄，你怎知你一定没事？若你真的……你有没想过我……我的感受。”
“当时事出突然，有一部分在我的意料之外，所以我的把握也只有八成而已。我只想要你活下来，其他我都来不及去想。”萧烬将下颌抵在冰之的发际，这才发现，冰之的发香竟与梅花一般，沉醉片刻，才柔声道，“但是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你，我想我应该还舍不得死，阎王也就收不去我了。”
“既然没事，为什么要瞒了这天下？”她又怎么不知道萧烬对她的深情，将心比心，她也会舍命救他。想到这里，冰之先是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才道。
萧烬拉开冰之，望着冰之的墨眸里满是光芒，还带着期待，“你说不嫁皇室之人，早在不久前，那个皇子萧烬就已经死了，我的白霞剑和黑玉扇尽毁于火海之中。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一个纯粹的我，没有身份，没有包袱，只有一颗爱你的心。我为你破了誓言，如今，你可愿意嫁我？”
“原来你都知道了……我真傻……”冰之未有答复，反而低声自语，纤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睛，让萧烬看不清晰。
千万思绪，在瞬间如闪电般一闪而过，有如醍醐灌顶，埋葬在太多责任和执念中的真心终于苏醒，原来她自己一直都在违背自己的心啊！
“烬，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你为了我，赌上了自己的全部，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冰之凝视着萧烬俊朗的脸，眸中光华流盼，“我嫁给你，我愿意用生生世世来陪伴你。”
萧烬听闻此眼，面露欣喜之色，但却及不上心中的万分之一，“冰之，你看，这院里梅花开得正盛呢？我在这里疗伤的日子，只要一闻到花香，我就会想到你，就好像你在我身边一般。”
“对不起，所有事情都让你来承担。”冰之满含着歉意，虽然萧烬言语之间轻描淡写，但其中曲折是可以想象的，“可惜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
“谁说的？你一直在我的心中，给我力量，支撑着我为天下苍生做最后的贡献，还鼓励我，告诉我这么做都是对的。就是因为这股力量，让我完成了这一切，让我能够安心离开。”萧烬的十指穿梭在冰之绸缎似的发中，在冰之耳边呢喃道。
“我已经完成了我该做的，我的责任都已经卸去，你知道我的心情有多么轻松吗？自懂事以来，我第一次有这种闲适的感觉。”萧烬知道冰之在听自己说话，于是接着道，“这十年红尘风雨，世事冷暖，我早就厌倦，从此以后我们就回海市岛隐居起来，好好侍奉那片梅林，再多建些楼阁，让它成为我们的家。然后你我就朝夕相处，晨昏相伴，不再理会世事，你说可好？”
“你觉得好便好。”依偎在萧烬身上，冰之贪恋地呼吸着他的气息，什么都不愿意多说，闭着眼睛，听着萧烬的心跳，感觉是那么的安心的满足。
“每天，我都带你去看日出日落，到海边听浪涛的声音。如果我们在岛上待腻了，我们就造一艘大船，去海上周游一番，兴之所至，我们都可以去游览……”萧烬描绘着今后的幸福生活，声音越来越缓，渐渐降低，直到听到冰之的呼吸平稳，微有些诧异，“冰之？”
见她毫无反应，显然已经睡熟，看着怀中人儿那沉静的睡颜，仿佛一朵冰花盛开，永不凋落，萧烬不禁心神迷醉，淡笑开来。宫中从不缺少粉黛佳人，却从无一人这样打动过自己的心，或许这真是命中注定吧。
轻柔地抱起冰之，他知道她为自己牵忧多日，此刻精神突然放松下来，自是倦了。萧烬本有一肚子的话语，却也不忍吵醒她来，扬袖将院门轻掩，只愿一辈子安静地守护她的容颜，无人打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