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餐过后,溪寒离开了酒家,田伯光与胡改之相携而走,我,则留在原地看风景。一时有些感慨,这几人都是人中龙凤,然而片刻欢聚片刻离散,竟生出了半分伤感。
夜幕降临,回到房中方才躺下,极轻微的一阵扑哧声响,一只褐色夜枭悄无声息滑进了窗口。
‘大小姐甩开非烟不知去向,非烟先已在衡阳城中暗部青楼。属下正前往刘家庄。——曲洋。’
我知晓曲刘二人纠葛,便在一开始就强调了我教中人性自由,只要不危及神教安全,所有人的交友自由。曲长老没有顾忌,还曾私下将其与刘正风的私交告知与我,是故有此番实话相告。我很满意曲长老的坦诚,对非烟这疯丫头却是又笑又恼。只那任盈盈,想来终归是会如原著中一般,对我生了异心罢。
想来也是,任盈盈是前任教主之女,如今在教中虽说名为大小姐地位尊崇,却是半点实权也无,想来心中也并非半点怨愤也无。教中虽绝大多数都对我忠诚拥戴,然而总是有极个别向问天之类人物,这么些年以来总归是能找到机会接近盈盈。无论夫人是否心计深沉互相利用,她为我而死却是人所共知的事实,任我行又被我所废,若是被向问天这等人挑事,盈盈对我生了怨想办法逃离报复也是在理。
所幸虽说有些事情并不如故事中那般,大体方向却总归是没错的,我对盈盈的动向也算是知晓一二,倒也不无担心。
想起原著中此节,曲刘二人在金盆洗手礼上陨了性命,非烟却是会偶遇令狐冲,最后也逃不脱香消玉殒的结局。我既有心不让他们殒命,自然便要从源头阻止。只要非烟不与那令狐冲相遇,自然没有后面这许多危机。思及此便是立刻动身前往栖凤阁。
栖凤阁是一家妓院,规模宏大全国连锁,质量上乘。这等鱼龙混杂之地,很是适合打探消息以及进行一些见不得人的地下勾当。再说了,这一行吃香来钱,我自然不会放过。要做就要做到最好,这才有了如今红遍全国的栖凤阁。
栖凤阁是我的产业,非烟是知晓的,这才敢胆大包天一个姑娘家跑去这种地方,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连夜去了栖凤阁,看见满堂红的生意却是高兴不起来。前两天才视察过此处,此地掌柜早就通过湖南大总管知晓我的身份,当下近身伺候。掌柜做的这般生意阅尽天下男人,哪里会认不出非烟那么个女扮男装精灵古怪的丫头,当下给我报了个房号。
待上了楼,推门一看便叫人黑了脸,这丫头实在胆大包天,竟是叫了三个花娘左拥右抱的叫姑娘们伺候着,这便罢了,左右都是女子也出不了大问题。谁想她竟豪饮大干喝了个嘴,此刻脸红身热摇摇晃晃,已是醉态。
我纵容这丫头,一直当她是可爱的小妹妹乐得宠着她淘气,却不想竟是无法无天。我欣赏女子会酒,却是极不喜女子这般毫无节制的大醉,当下便是教训。
挥手让三名姑娘离去,我便是冷着脸坐下,到要看那嘴上花花的丫头究竟认不认得出我来。
许是软玉温香没了的寂静,许是我慢条斯理斟酒的哗啦声响终于惊醒了这姑娘。便见她摇头晃脑的抬起脸,仔仔细细盯了我半晌,忽而脸上血色尽褪。猛地起身,却是身体乏力失了平衡狠狠撞在桌面上。我有心给她一个教训,也不扶她,依旧冷着脸。
丫头总算是知道怕了,小心翼翼看我脸色,龇牙咧嘴的喊疼,想要我心软,我却是铁了心的稳如泰山。也不看她,只把玩着手中杯酒。
小丫头终究是怕了,可怜兮兮的垮着脸告饶,“教主,我知道错了,教主。”
我抬眼一挑,“错在何处?”
丫头抿了抿唇,声音更加小心翼翼的道:“非烟,非烟再也不在青楼里胡来,再也不……”
“不如何?”
见小丫头扭捏半晌一脸害怕茫然,显然是不晓得我是为何生气,一双手将衣角拧得死死的,俏生生立着,我瞧着没生出怜惜倒反而生出了几分好笑。鬼精灵极会看人脸色,一见我脸色不若方才冰冷,立刻凑上来讨好告饶。
“教主哥哥说是什么就是什么,非烟就听教主哥哥的话。教主哥哥让非烟不做什么,非烟便绝不做,好不好?教主哥哥最好了,饶了非烟这一回吧,非烟一定不再范了,好不好,教主哥哥。非烟现在不舒服,头也疼,膝盖也疼。”
手指用力点了点小丫头嬉笑的脑袋,轻斥道:“还知道疼,女孩子哪里能醉酒,若是再有下次我便要让你爷爷好好管教管教你。我叫人端碗醒酒汤上来。还有,行走江湖,若是没有把握便不能轻易泄露自身身份。外面叫喊着对我等赶尽杀绝的可不在少数,你这般醉了,叫人套出身份来看你如何。”
小丫头立马又嘻嘻哈哈了起来,抱着人胳膊不松手撒娇,“了解,非烟知道了,绝不再犯,绝不醉酒了。非烟知道教主哥哥,不对,知道东方哥哥最好了,别把非烟交给爷爷罢,左右交给爷爷东方哥哥舍不得,又要叮嘱一遍爷爷不许欺负非烟,还是别麻烦了。”
“哼,整日的淘气,无法无天。今次怎的会和盈盈走失了,胆大包天来了这栖凤阁。”
非烟嘟着嘴一脸不情愿的坐下道:“还说呢,大小姐半路上又是吃这个又是吃那个,比非烟头回下山还麻烦,总叫我买这个买那个,转个身便不见了踪影。我找了大小姐两天半点消息也没有,便想着来栖凤阁,有吃有住还能等消息呢。”
这丫头倒是精灵,知晓来此处等消息,却是不能夸,越是夸越是蹬鼻子上脸,更是无法无天了。只是这任盈盈此举显然是有预谋的,她这算是头次下山,理应是对一切陌生的,然而却能在非烟的眼皮下离开毫无线索,显然是有人帮助。想来,便是那向问天一党了。我知道任盈盈此刻应该是在洛阳,便派了人专门往洛阳方向寻去,又发信给留守黑木崖的几人令其监视向问天等人的举动。
小丫头醉狠了,现下放下心来酒劲也来了,摇摇晃晃的站不稳,我正要将人抱到床上,忽而听窗外一瞬动静。猛地将一枚花生米弹出,便听窗外一声轻响,那人却是未曾离开,大笑出声。我却是心中一震,是他。不知他听去了多少。
来人俊朗不羁一身蓝袍,正是白日里方才见过的胡改之。他在屋外窥视定然并非片刻时间,此刻被我揭穿却是笑得诡异毫无避讳,心中霎时起了警惕冷笑一声。
“胡兄当真是与田伯光叫好。”
“怎么说?”胡改之却仿佛未曾见到我脸上冷意,坦然的坐了下来,倒了一杯酒喝下。
“田伯光惯于偷窥旁人房中,不想胡兄也有了这等癖好,兄台好言相劝,还是莫要来往,怕是胡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胡改之想来也不会听不出我的讽刺,却并未见他变脸,瞧着我的神色却越是奇怪,说的话却更是怪。“我原本便与非烟姑娘在房中谈笑,哪里算得偷窥,不过是见你来了不便打扰罢了。不过既然你叫我别与他交往,那便不交往了罢,左右不过是见过几次罢了。我还不曾知晓你的名字。”
我不喜欢他这般暧昧的说话,对其人身份却更是怀疑。原著中,非烟遇上的正是那令狐冲。之前相救仪琳,此时偶遇非烟,若说都是巧合,我实在是不怎么信的。但此人与原著中那表面不羁实则正经死板的人物形象实在有些差距,我却又不敢轻易下定论了,只冷笑一声,“左右不过是见过两次罢了,萍水相逢。”
胡改之却是不管我的拒绝,笑道:“你姓东方,我听田伯光说,白日那人唤你青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胡改之盯着我的目光太过奇怪,我不喜欢,便也没有同他打太极的心情,冷笑道:“这仿佛同兄台没有关系罢。你方才听见多少?”
胡改之慢悠悠又饮下一杯酒才低声道:“听见那曲非烟姑娘叫你教主哥哥,叫你东方哥哥。你……”
“不过是小女娃戏言,何必当真。”
此人神色太奇怪,说不出的让我感到不舒服,仿佛,他已经知晓了一切,仿佛,他,对一切了然于胸。不愿与他再纠缠,我沉声送客,“天色已晚,非烟女流之辈,兄台尽可离开了。”
“可此间是在下我定下的。”胡改之挑眉看着我,我心头一阵火气,冷哼一声一把抱起非烟踹开房门出去,故意在门口喊一声算账,被老鸨恭谨的引去后院。临走前听见房中胡改之开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