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随波逐流地航行着。
忽然间,最后接人的那条小船乘风破浪地追了来,靠在最大的艨艟船的旁边。小船上的水手,奋力将一根缆绳抛上艨艟船的甲板上。
艨艟船上的锦衣少年将缆绳绑住在船头的桅杆上。让艨艟船拖着小船航行。
坐在舱室里,正跟小头领们商议着的甘宁,看见锦衣少年们绑缆绳,便走了出来,走到船舷边,探身望向小船。几名小头领也尾随而至。
“兴霸。”颠簸着的小船上,一名虎背狼腰,雄健非常的大汉,望着甘宁,抱拳一揖,高兴地喊道。
甘宁一愕,仔细地打量大汉,只见大汉身穿一件浅黄色的锦袍,用青铜冠束着头发(冠中横插一支发簪,冠两侧各拉下一条丝带,拉到下巴处绑着的那种发冠),国字方脸,浓眉大眼,鼻如大螺,嘴唇下上与腮绑子处,均布满了浓密的胡子。叉着脚,稳稳定住在船头上。
大汉见甘宁反应迟疑,佯怒道:“兴霸,我是吴懿,子远,你不认得?”
甘宁是穿越而来的,继承的记忆其实很零碎很模糊,听到吴懿自报姓名,才依稀记起任蜀郡丞时,曾结交过吴懿,抱拳拱手,不好意思笑道:“子远啊?快上来!”眼角瞥见一道倩影从船舱里扶住舱侧,谨慎轻巧地移了出来。
他顿时眼睛一亮,把视线移到倩影的身上,睁大眸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只见那女子,如一株风中小杨柳般轻轻扶住锦帆。一头随风轻扬的青丝,头顶别着一根银簪。凤形簪头吊着一串晶莹剔透的小珠子,随风轻摆着。明净洁白的额头下,是两道清秀的细长眉毛。一双清澈,略显忧郁的眸子,眉头微微蹙着。
她身上内穿一件洁白的紧身衣服,外披一件雪白的,薄薄的纱衣。下面是柔顺窄长的白色留仙裙。
小船的颠簸摇晃,显然使她感到很难受,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着,一双素手总要扶住什么,才能稍稍稳住被风也能吹走的柳躯。
这名女子,正是吴懿,十六岁的妹妹——吴苋。
艨艟船上的锦衣少年们,七手八脚地舷梯放到小船上。
四名到临江县城探听消息的锦衣少年,率先登上艨艟船。吴懿扶住吴苋小心翼翼地走上舷梯,登上艨艟船上。接着吴懿的几名随从也跟着上了船。
甘宁招呼吴懿两兄妹进入舱室内,分宾主就坐,送上荼点,美酒。聊了良久,才了解吴懿两兄妹为什么会跟着锦衣少年来到这里。
原来吴懿兄妹早年丧父,他们父亲生前与刘焉有旧交,所以兄妹二人跟随刘焉搬家进入成都居住。
两个月前,刘焉的儿子刘瑁,得了肺痨病,生命垂危。刘家请来各地的名医,为其医治,均不能奏效。整个刘家为此愁眉苦脸,并张贴榜文,征集一切能救治刘瑁的方法。其中有人提出冲喜转运的办法,劝刘家为刘瑁娶一房媳妇,冲喜转运。
刘家于是请媒人婆,物色对像,可惜许多大户人家的父母,听到是得了肺痨病的刘瑁,都婉言拒绝了提亲。最后刘家看中了吴苋。
这门婚事,当然不是好事了。而且吴苋一次探病中,看见刘瑁的白脸鬼貌,吓得几天也吃不饭。
吴懿见妹妹自被提亲后,终日愁容遮脸,暗自落泪,不仅担心妹妹嫁过去后,很快便成了寡妇,更担心妹妹被刘瑁传染了肺痨病,性命难保。
两兄妹一商量,便决定连夜逃跑,辗转逃到临江县境内。吴懿担忧过临江县城,会被守门官兵认出。于是到了长江岸边,打算租船从水路前往荆州,恰好碰上了锦衣少年的船。
锦衣少年直接回话,说这是锦帆贼甘宁的船,想吓跑吴懿兄妹。吴懿就说自己跟甘宁认识,请求见甘宁,搭顺风船前往荆州。
吴懿了解甘宁的为人,倒不担心落草为寇的甘宁会对他兄妹不利。
所以锦衣少年们才把吴懿兄妹载到艨艟船上,来见甘宁。
舱室内。
吴懿指着舱外甲板上的钱箱钱袋,粗犷地笑道:“呵!兴霸做这买卖,收入颇巨哦!”随意地端起云纹漆碗,喝了一大口酒。
“历史上,刘备封吴懿为讨逆将军,能做到将军的,武艺肯定不会太差。我现在手底下,根本没个像样的,能招他到身边也好,遇到劲敌时,起码有个人照应。”甘宁心中暗暗盘算着,少有谦逊地道:“嗯,有些吧,你随便看看,有什么看得上眼的?你随便拿,别跟我客气。”
“哪先谢谢兴霸了。”吴懿拱了拱手,不客气地笑道。他与妹妹是连夜逃走的,根本没带多少钱银,见甘宁主动开口,当然不客气了。
甘宁端起酒碗,敬了敬吴懿,仰脸一饮而尽,笑道:“子远,今后有何打算呢?”
吴懿吐了一口酒气出来,眉头皱起,颇为愁怅地看了一眼妹妹,摇头轻叹道:“还没想好,到了荆州再作打算。”把空碗递到负责倒酒的锦衣少年的面前,让对方倒满了酒,又自饮了一碗消愁酒。
一直端坐着,偶然浅饮一口荼水的吴苋,见吴懿有酗酒倾向,才抬起眼睑,担忧地看着吴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是想劝吴懿别喝太多。
甘宁认真望着吴懿,诚恳道:“子远,既然没有打算,不如跟我一起做买卖吧,我不会亏待你的,而且我现在只抢欺压黎民百姓的地主豪强。”
他指着舱外的钱财,又道:“都是从刘誉那个地主的庄园里抢的,我们还通知灾民们到庄园里分粮食。庄园里,有二十多万石粮食啊!能救活很多灾民了!”
吴懿,吴苋惊讶地望着甘宁。
甘宁站了起身,朝吴懿兄妹招了招手,带头出了舱室,走到船头处。
吴懿兄妹与小头领们陆续跟到船头处。
甘宁指着江边一大群正在苦苦觅食的灾民,沉痛道:“你们看,有多少人没饭吃?说不定过几天,他们都会饿死。假如杨怀县令跟那些地主富户,肯开仓放粮,临江肯定不会有这番地狱景像。”
吴懿兄妹与小头领们均默然哀伤,仿佛看到灾民们割草般倒下一大片。
“杨怀,在这里当县令?”吴懿咬牙切齿道。
甘宁把杨怀的所作所为,详细地说了一遍。
“哼!”吴懿听完,愤愤不平道:“想不到杨怀竟然是这样的人,如果我不是离开成都,肯定参他一本,让刘大人革了他!”
甘宁忽然看见了四名最后回来的锦衣少年闲坐在甲板上,才醒悟一直陪着吴懿兄妹,几乎忘记了他们。于是走到四人面前,询问道:“你们为什么这么迟才回来?探听到什么消息?”
一名锦衣少年行了礼,谦意道:“渠帅,我们见你陪着朋友,而且又离开了庄园,所以才没急着禀报。临江县城开始派出一千多人出城,后来又陆续派出了几批人出城,估计有二千多人吧?”
“呃?临江县城岂不是派出三千人以上?那么现在的临江城肯定很空虚了?”甘宁暗暗高兴地盘算着:“如果吴懿肯合作,合二人之力,再加上三百多名手下,乘虚攻占临江县城,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啊?”
他快步走回吴懿处,拱手一揖,诚恳道:“子远,助我一臂之力行么?”
“怎么助你?”吴懿奇怪道。
甘宁认真道:“现在临江空虚,我想带着兄弟们攻入临江县城,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只是恨力不足,想请子远助一臂之力,与我并肩作战,攻下临江县城。”
“不行!”吴懿吃了一大惊,皱着眉头,沉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