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府衙大门前。
商铺林立,车水马龙,吆喝声不绝于耳的大街上。
脸底挂着一丝笑容的甘宁快步走出府衙大门,左右望了望,却看不见糜贞的倩影。轻皱了一下眉头,缓步走下台阶,往街道比较繁华的一端,悠悠然地向前走去,转动着眼珠子,搜索着糜贞。
许多认出甘宁的店家及商贩,均满脸堆笑地向甘宁点头致意。
甘宁也笑着点下头,礼貌地回应他们。
他有些失望地走到了府衙围墙的转角处,望了望围墙的另一面,顿时望见了一个熟悉的倩影——糜贞。
两个婢女跟着糜贞的身后。
糜贞今天的头发上竟然盘了一个小发髻,别了一枚碧玉簪子,大部分秀发依然柔顺地披肩垂下。她仅是豆蔻年华,一般女子到及笄之年,才把头发簪住的。内穿一件荼黄色的罗绮锦袍,外披一件白色的貂皮襜褕,脚上是一双黄色的锦靴。看上去,显得雍容华贵,又有点成熟。
糜贞正蹑手蹑脚地走到围墙的窗户下,踮起脚跟,双手攀住窗口,伸长脖子,朝府衙内偷偷望入去。
两名婢女则在身后担心地苦劝着糜贞。
甘宁望着糜贞,忍不住想笑,连忙捂住了嘴巴,强忍住笑,轻巧地走了过去,站在两名婢女的身后。
两名婢女察觉身后有人,连忙回过头来。
甘宁竖起食指放到嘴巴中间,示意她们禁声。
两名婢女认出是甘宁,便伸手捂住了嘴,点头同意。
甘宁感激笑了笑,走到糜贞的身后,静静地站着,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等待糜贞回头望过来。
“唉!”糜贞失落地轻叹了一声,又左望右望地看了一会儿,微鼓着腮,嘟囔道:“里面净是臭男人,真扫兴。咦,那个谁?好漂亮哦!不会是他的……媳妇吧?不会的,不会的……”歪着小脑袋,像想着什么似的。
糜贞在自家的粮铺里写了平安信,派人飞马跑去徐州报平安后,便郁闷地呆了几天,每天听着伙计们及邻近商铺的人议论甘宁,听得多了,对甘宁的印象也大为改变。
今天她本是上街散心,走着走着,就走到府衙门前的大街上,鬼使神差地想看一下甘宁,便在大街上徘徊,却左等右等也看不见甘宁。一时冲动,才找窗户,朝院内窥视,企图看一眼甘宁。
糜贞又看了一会儿,失望地摇了摇头,垂下脚跟,缩回脖子,缓缓转过脸来。突然看见一双睁着的眼睛,近在咫尺,刹时骇得浑身一震,花容失色,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地上,眸子也睁圆了。
甘宁退后了步,笑吟吟地看着她。
糜贞看清楚是甘宁,顿时又羞又怒,伸出小手拍了拍怦怦跳的胸脯,一手叉着小蛮腰,杏眼圆睁地瞪着甘宁,怒气腾腾地道:“坏人,你为什么老是欺负人家。”嘴巴偏了偏,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甘宁感到有些愧疚,一步跨上前,伸出双手,心痛地把糜贞抱了入怀。
糜贞一阵慌乱,扭动着娇躯,双手猛推甘宁的胸膛,见推不开,便握着粉拳,拼命地锤打,偏着小嘴,哽咽地喊着:“坏人,坏蛋,我恨你,恨你,打死你……我打死你……”
甘宁任着她打,腾出一只手轻抚着她的秀发,把嘴靠到她的耳边,柔声安慰道:“是我不好,对不起啰,以后都不欺负你,行了吧。”
糜贞打够了,打累了,疲软地伏在地甘宁的胸膛,哽咽着,娇喘着。
两名婢女对视了一眼,掩嘴窃笑。
“都来到门口了,就进去坐坐吧。”甘宁温柔地道。
糜贞抬起了脸,瞪了一眼甘宁,撇了撇嘴,幽怨道:“你是知道我在这里的?”想了刚才的自言自语,羞得脸红耳赤,把头深深埋入甘宁的胸膛,粉拳又锤了几拳甘宁。
甘宁笑道:“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嘛,你想什么,我立即就知道了,你想看看我,我就走出来让你见了。你说,我对你好不好?”松开了她,拖着她一只玉手,往府衙大门前走去。顺便朝两名婢女招了招手。
糜贞挣了两下,便低着头跟着,梨花带雨的脸上,绽放出甜蜜的笑容。
两名女婢相视一笑,紧紧跟着在后面。
甘宁拖着糜贞走入府衙院内,婢女,仆人们均好奇地张望,离得近的,还走过来行礼,暗暗打量几眼糜贞。
糜贞害羞地挣开了甘宁的手,低垂头跟着在旁边。
甘宁引着糜贞,踱步走到一个荷花池旁的榭栏边的石桌石櫈旁,招呼糜贞坐下。便向婢女们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端荼水来。
糜贞的两名婢女则在榭栏外站着。
“环境不错吧?”甘宁笑着,指了指周围的景物。
糜贞毕竟出身于富豪世家。风景园林,豪门大宅,看得太多了。她摇了摇头,慢吞吞道:“一般般,嗯,我刚才从窗口看见一个大姐姐,长得很漂亮的,穿着留仙长裙,像个大家闺秀,你老实说,她是你什么人?”微鼓着腮,直视着甘宁。
“你吃醋了?”甘宁哑然失笑道,漫不经心地回脸望向内院的门口。却恰好看见吴苋带着数名婢女出来。
糜贞佯怒道:“我才不吃醋呢?”
甘宁偏头示意了一下内院的口门,笑道:“是不是她?”
“就是!”糜贞望过去,喃喃道。
甘宁笑了笑道:“她是我属下的妹妹,我跟她没什么的,你放心好了。”
“是吗?我问问她才行?”糜贞狡黠地斜视了一眼甘宁,酸溜溜地道,站了起身,向着吴苋,就喊道:“大姐姐!”还招了招手。
甘宁笑骂道:“你怎么这么大胆?”心道:“难道还小,不懂矜持。”
糜贞天真无邪地笑了笑,瞪了一眼甘宁,站了起身,等吴苋过来。
吴苋听糜贞喊话,疑惑地走了过来,向甘宁欠身施礼,奇怪地望了望甘宁与糜贞。
甘宁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糜贞,犹豫地站起,慢吞吞道:“她是糜贞,徐州人。”
吴苋怪怪地看了一眼甘宁,转脸看着糜贞,拉住糜贞的手,微笑道:“我姓吴名苋,你叫我吴姐姐或苋姐姐都行。”
“吴姐姐,你……”糜贞故意顿了顿,斜了一眼甘宁,继续道:“你长得很漂亮哦!”
吴苋甜甜地笑了笑,也赞道:“妹妹,你也漂亮嘛,嘴也甜。”拉着糜贞,一起坐下,低声聊了起来。
甘宁像成了局外人,无聊极了。
忽然一名士卒匆匆跑到甘宁的面前,单膝跪下,拱手低头,铿锵道:“禀报甘将军,船队已快到城外。”
“好,我马上就去。”甘宁站了起身,爽朗道。
士卒起身,匆匆跑去。
甘宁吩咐道:“苋,帮我好好招待贞儿。”
吴苋站了起身,平静道:“嗯,我会的。”偷偷递了一个关心的眼神给甘宁。
“你要去哪儿?”糜贞站起,急道,一脸不舍之色。
甘宁看了一眼吴苋,轻点了下头:“谢了!”转回脸,凝望着糜贞,安慰道:“你放心,我去打一伙强盗而已,你好好留在这里,在这里住也行。有什么需要尽管找吴苋姐姐,她会帮你的,知道么?”
“哦!”糜贞嘟着嘴,不太乐意地应道,依依不舍地看着甘宁。
甘宁爽朗道:“我走了!”转身大踏步走去。
两个女人,默默看着甘宁远去。
此时,已暮色朦胧。
甘宁跑到武具房,拿了一把适合水战的钢刀,背上弓与箭馕,匆匆吃了些水煮汤饼,便走到马厩旁。
马夫赶紧牵了一匹骏马出来。
甘宁飞身上马,一抖缰绳,纵马跑向府衙大门。
一队精神饱满,手持大刀的士卒早已列队站在院门外。
甘宁纵马跑出,带上士卒们,奔向城外的大路。
没多久。
甘宁与士卒们跑到城门外,便看见了被牛马拉着的船队及士卒们。
只见被牛马拉着的前二十只带轮的小船上,均装满了芦苇干柴,硫磺,硝石等引火物品。后二十只带轮的小船,则满载强弓硬弩及箭支,兵器等物。士卒大概有八百人。
庞统,甘田,项通策马跑到了甘宁的面前。
“主公,魏延,苏飞他们已经率船出发。”庞统拱手一揖,一本正经地禀报道。
“好!”甘宁抱拳还了一礼,认真地叮嘱道:“军师,襄阳城,就交给你跟吴懿了!”
庞统郑重道:“主公,放心!祝主公,马到功成!”
甘宁笑着点了下头,勒转马头,拔刀向前一挥,提声道:“兄弟们,出发!”双脚一夹马腹,纵马向着通往汉水上游的陆路跑去。
甘田策马,跑在船队的中央。项通则在船队的后面,押后。
士卒们驱赶着牛马,向前浩浩荡荡地奔去。
没多久,天黑了,队伍点起了火把,一条火龙般宛蜒行进。
跑了二个多时辰,接近三更时分。
甘宁带着队伍跑到汉水的上游岸边。对岸的樊城还在汉水下游在十里远。
“停!”甘宁勒住马,大喊道,跳了下马。
士卒们急忙拉住了牛马。
一只只船便陆续续停了下来。
甘宁跑回到船队中间,帮士卒们解开套牛马的绳索。解开绳索的船只,便由士卒们合力抬到江边,放入水中。
众人忙碌地干了几刻钟。
四十只船均放入了水中,士卒们纷纷登船坐稳。
甘宁安排了三十名士卒把马牛赶回襄阳城,便走到岸边,跳上一只带头的小船,下令道:“熄灭火把,出发!”
士卒们陆续将火把熄灭,操起船桨,轻轻划船起来。
四十只小船,布满了仅七八十米宽的汉水江面,静悄悄地朝下游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