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生存下去的权利
（1）
“韩以川！”宗萌走到吧台前用力一拍桌子。
“怎么了这是？桌子和你有仇啊？”韩以川不以为意，不紧不慢地说。
“我问你，你到底对熙婷都说了些什么弄得她这几天精神恍惚的。”
“我说了什么？没有啊，再说那天你不是也在场吗？”
“你少跟我这儿装糊涂，后来明明有人看见熙婷又来找过你的！”
“噢，那天呀，我们也没说什么，就请她喝了杯酒，然后随便聊了几句而已。”
“你这骗几岁小孩儿呢？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地说出来，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那你要我说什么呢？你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
“好！你不承认是不是！我警告你，你要是以后没事再去招惹熙婷的话我绝对跟你没完！”
“我招惹她？带她来找我的是你，第二次也是她自己到这儿来找我的，我哪有招惹过她？”韩以川一脸无辜。
宗萌瞪他一眼，转身走了。
“远亭你怎么了？怎么不走了？”阮康祺走了几步见不着人，回头一看，卓远亭还站在原地呢。
“康祺，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
“跟着我们？”阮康祺四面看了看，“没有啊。”
“我是说刚刚，我明明感觉到有人一直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
“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这又不是拍电影，还跟踪？”
“怪了，难道是我出现幻觉了？”
吃午饭时，阮康祺用胳膊碰了碰卓远亭，又看了看宗萌，三个人的目光全落在一直在出神的方熙婷身上。
宗萌用筷子在方熙婷眼前晃了晃，见她还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两只眼睛直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康祺凑到卓远亭旁边轻声说：“远亭，你听没听过灵魂出壳这种事？”
“去你的，大白天的吓唬人玩儿啊？”宗萌拿起付筷子扔过去。
“你们看她这样子，比我的话可吓人多了。”
宗萌用力一推方熙婷，也是使得力气过猛了，加上方熙婷也没防备，一下子被推在地上。
三个人赶快把她扶起来，方熙婷莫名其妙地说：“萌萌你干嘛呀？好好的推我干嘛？”
“还好好的了，你都没魂儿半天了。”
“什么？”
“熙婷，你最近似乎很喜欢发愣啊。”阮康祺奇怪地说。
“是吗？我又发愣了？”
宗萌叹了口气：“都是我，非带你去那儿干嘛呀？你要是不认识韩以非就没事了，熙婷你最近是不是总去酒吧找他？”
“也没有了，就是有时候会去坐坐。”
“以后别再去了，我看那个韩以非没事总神秘兮兮的，不像什么好人。”
“韩以非？哪个韩以非？”阮康祺越听越糊涂。
“不是啊萌萌，他好像真的知道一些什么似的，或许他知道我要找的人在哪儿，又或许，说不定，”方熙婷一把抓住宗萌的手有些激动地说，“说不定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卓远亭脸色一变，没有开口。
宗萌着急了，甩掉方熙婷的手说道：“熙婷，你脑子糊涂了是不是？他怎么可能会是你要找的人！”
“但是他真的知道——”
“知道什么呀？就凭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你别傻了，要真的是就让他把东西拿出来！”
“人家也没说是，只是我瞎猜罢了。”
“猜，我看你快都猜出神经病来了！反正这几天我得看着你，不能让你再去酒吧了。”
“萌萌——”
“没得商量！”宗萌坚决地说。
卓远亭目光复杂地看着你来我往的两个人，表情变幻不定。
方熙婷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看什么看！不认识啊！”
（2）
从自习室出来，卓远亭路过图书馆时远远的就看见方熙婷正一个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
他走过去轻声说：“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方熙婷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面无表情的把头低下，看着自己的两只脚，也不说话。
卓远亭坐下来：“你怎么了？”
“白天——”半天，方熙婷才开口，“我态度是不是很恶劣？”
卓远亭微微一笑：“哪有，再说我都习惯了。”
“其实是我自己心情不好，就把火全出在你身上了。”
卓远亭这下到真得有些担心了：“你真的没事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怎么我好好对你说话你到认为我哪里不舒服了？”
“也不是，就是觉得你态度转变的有点儿突然，一时有些接受困难。”
“我平时的态度哪有那么差？”方熙婷噘着嘴说。
“也没有很差了，一点点而已。”
“你再说！”
“唉！这种精神头儿就正常多了！”
方熙婷有些无可奈何地笑笑：“我真怀疑你脑子有问题，你难道就没有烦心的事吗？”
“当然有了，不过遇到烦心事时就告诉自己坚强一些，勇敢一些，多做做这样的自我暗示就没事了。”
“这样真得会没事吗？”
卓远亭终于正色道：“你到底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一向都是无坚不摧的，然后某一天突然间就对这种感觉有了动摇和怀疑，觉得特难接受。”
“动摇和怀疑？”
“好像一下子觉得自己很没用，就好像一个人，一直都在很努力地去寻找某一样东西或者某一个答案，忽然有一天与谜底有关的事物终于出现在身边了，局面却一下子变得更复杂了，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害怕看到自己曾经日思夜想的那个答案，是不是很奇怪，很难理解？”
“不是。”
“不是吗？”
“当然，这是一种很正常的反应啊，就好像上学时每一次考完试都特别想知道分数是多少，但是等真拿到卷子时却不敢去看那个分数，虽然性质不一样，但是感觉是差不多的。”
“好奇怪的一种比方，不过，”方熙婷却挺赞同，“倒还受用。”
“现在没事了？”
方熙婷点点头：“就算没事了吧。”
“没事就是没事，什么叫就算没事？”
“你劝了我半天，我要是还说有事那你多没面子啊。”
卓远亭失笑：“又恢复本来面目了。”
方熙婷的目光忽然落在卓远亭身上，眼神有些古怪。
“怎么了？我又哪儿不对劲儿了？”
方熙婷指了指他的脖子：“你那个是项链吗？”
卓远亭下意识的用手挡了一下：“干嘛？”
“还挡，我都看到了，好奇怪哦，男人还戴项链。”
“谁规定男人不能戴项链了？”
“反正不多，再说你不怕别人看到会奇怪啊？”
“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没事总盯着我看？”
“谁没事总看你了？”
“那怎么就你发现了？”
“我，我就是无意，就看见了。”方熙婷被他说的脸有些发烧。
卓远亭一看更想逗逗她了：“别不承认了，明明就在偷看我。”
“你再说我打你了！”
“又动粗，我告诉你，女孩子要温柔、要贤淑，不能动不动的就‘我打你了’，‘我收拾你了’，不好听，也不好看知道吗？”
“我就是我，做不成别人。”
“我没有让你做别人，你就做方熙婷挺好的，我刚就随便说说，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平时那样的你。”
“你说什么？”方熙婷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刚刚说什么？什么喜欢？
卓远亭差点儿咬到自己舌头，真是的，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在方熙婷怀疑的目光下极不自然地笑笑：“我有说了什么吗？”
“我哪知道！”
“那就是没有了，没有了就回去吧。”
“干嘛？又想锻炼身体加赏月啊？”
“得，你都知道了就别讽刺我了行不行？”
“那就走吧？”
卓远亭愣了愣，随即明白了方熙婷话里的意思，急忙跟了上去：“等等我！”
（3）
“别跑啊！”郗小颖在路上追着一只小狗，路口处一拐弯正碰上走过来的阮康祺。
“小颖？出什么事了你跑得这么急？”
“正好正好，”郗小颖拍拍他指了指前面气喘吁吁地说，“帮我追，追上那只狗。”
“狗？”阮康祺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郗小颖已经追了过去，自己只好也跟过去。
两个人追了几条街好不容易在一个楼群里把小狗堵住了。
郗小颖累得坐在地上，把小狗抱在怀里直喘气：“你跑什么啊，我又不是坏人。”
阮康祺也是累得够呛：“这是你，养的狗？”
“不是，我刚才在路边见到的。”
“不是你养的你追它干什么？”
郗小颖摸了摸小狗的背部：“它受伤了。我刚刚看见它的背部有流血就知道它受伤了，我想带它去看病，谁知道它是不是因为受过什么惊吓的缘故，看见我过去就跑了。”
郗小颖边说边轻轻地抚摸着小狗的伤口，神情显得格外温柔。
两个人从宠物医院出来，到旁边的花园里坐下。
郗小颖一直小心翼翼地抱着受伤的小狗，轻声问道：“现在不痛了吧？”
阮康祺看着她，从他们追到小狗的那一刻起郗小颖的脸上就一直挂着一种宠爱怜惜的表情，嘴角有着淡淡的微笑，这种微笑让阮康祺觉得有些熟悉。
在哪里见过呢？
照片？
他想起来了，这种淡然满足的笑容，他曾经在卓远亭给他看得相簿里见到过。
郗小颖，六年前的笑。
“干嘛一直看着我？”
被郗小颖一问，阮康祺有些不好意思了：“没有，只是没想到你对小动物这么有爱心，为了给它治伤能追上好几条街。”
“这也是一个生命啊，虽然它只是一条流浪狗，没有人照顾它，爱它可怜它，但是再不起眼的生命，也有生存下去的权力不是吗？”
郗小颖说得有些讽刺，也有些无奈。
“说得对，”阮康祺也摸摸小狗，“那你要快些好起来啊。”
郗小颖“扑哧”一笑：“不用这么认真，你真以为它听得懂啊？”
“就算听不懂，它也能感觉到有人在关心它吧？”
“当然能感觉到了！有人对它好，它怎么会没感觉？”
阮康祺把小狗抱过来对它说：“你能明白的吧？我们很喜欢你啊，也很关心你，不会伤害你的，虽然你只是一只小狗但是也是可以感觉到的对不对？”
郗小颖听出他话里有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在和它说话啊，怎么了？”
“你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话里的意思，你要是再阴阳怪气的说话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你看，又把满身的刺立起来了，你别这么敏感好不好？对小动物都这么好，对人就不能好一点儿吗？”
“一只流浪狗，没有家，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看到它，就让我想到了自己。”郗小颖低声说。
阮康祺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我不是故意要那样说你的，其实你不是一无所有啊，你还有妈妈不是吗？”
郗小颖冷笑一声：“我妈早就忘了她死去的儿子了，从她原谅了那个杀死他儿子的凶手开始，这个妈妈，我就已经不要了！”
“小颖——”
“你别再说了，我听了太多劝我的话早就已经听腻了！”
“带着满心的仇恨，你会过得快乐吗？”
“反正我注定已经没有快乐了。”郗小颖抱过小狗站起身向外走。
阮康祺站在那里发了会儿愣又追了上去：“你打算收养它吗？”
“对。”
“可是，你要把它养在哪儿呢？学校肯定是不行，家里你又不能总回去。”
阮康祺这么一说郗小颖也觉得犯了难：“也是啊——”
“这样好不好？我有一个邻居退休以后一个人在家挺闷的，一直想养个小动物做个伴，把小狗给她养，她一定很高兴。”
“真的可以吗？”
“没问题，邱阿姨人很好的，一定可以帮你把小狗照顾好。”
“那我以后能不能去看它？”
“当然了，邱阿姨一个人，有人去做客她才开心呢。”
从邱阿姨家出来，阮康祺高兴地说：“怎么样？我就说没问题的，邱阿姨是这里的老住户了楼里的人都认识她，她人又好，大家都很尊敬她，你可以放一百个心。”
“知道了，说个没完，像个老太太一样。”
“我看你这么紧张那只小狗，怕你不放心。”
“我看那个邱阿姨倒很喜欢你呢，看见你就像看见亲儿子一样。”
阮康祺抓了抓头发傻笑着：“是吗？大概我看她一个人挺寂寞的，没事时就习惯过去和她说说话，时间久了就有些像亲人一样了。”
郗小颖看着他，脸上闪过几丝异样。
“干嘛这么看着我，怪怪的。”
“看傻小子啊。”
“你说我？”
“真没见过像你这样傻乎乎的，”郗小颖莞尔一笑，“不过倒也很可爱。”
那个笑如此的单纯、清新，阮康祺在那一刻觉得自己有几分难言的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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