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十二年,五月初八。
相府荷香四溢,举目远眺,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霞,纯粹地像是新生儿的眼眸。
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只精致的蝴蝶风筝,特殊却不突兀,远远地还能听到儿童银铃般的笑声。
“浅儿,你慢点,小心摔着了!”慕容沂气喘吁吁地嚷着,今天练功消耗了太多的体力,竟然追不上四岁妹妹了!
“没事的!”慕容浅嬉笑着,抬头望着天上翱翔的纸鸢。
自己穿越到这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已经四年了,她就像是走入了自己为自己勾勒的梦境一下突然有了疼爱着自己的父母和哥哥。
这份幸福从开始的诚惶诚恐,到现在的倍加珍惜,让她全身心地融入到了这个世界,享受着经历死亡恐惧后的重生。
她的思绪飞远,没有注意前方的拐角,“啪——”她干净利落地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人,因为身体太过娇小,一下子脚步不稳,直直地往地上栽去。
这次要被哥哥骂死了!她在心里哀叹。
没想到,临空的身体被人环住了腰际,视线还是慢慢地正常。线不知在何时挣脱了自己的牵绊,这样的角度正好看到纸鸢在风中挣扎了几下,颓然下坠。
身体被放正,才看清救自己的竟是一个与哥哥相仿年纪的小男孩,天蓝色长袍,稚嫩却不失清俊的脸庞,面无表情地望着她,那双眼眸却锐利地像是捕食的猎鹰。
“对不起!”在外人面前,慕容浅还是个很乖巧的孩子,礼貌地道歉。
却没想到那个男人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转身离开。慕容浅望着他的背影,哭笑不得,怎么说这也是我的地盘,跟你道歉竟然只给眼神,怎么会有这么拽的小孩?!
“浅儿,怎么了?”
“谦儿,怎么回事?”
这时慕容沂才追上来,结果和他一起开口的男声,洪亮如钟,竟淹没了他的关心,让人的心头莫名地紧张,因为那声音怎么听怎么像是斥责!
“七王爷息怒,小女不懂事冲撞了小王爷,还望王爷、小王爷恕罪!”父亲不卑不亢的声音骤然响起。
慕容浅下意识地望向刚才那个男孩,只见他也冷冷地望着自己,眼眸里竟有一丝……憎恨?!原来是小王爷,那目中无人倒是可以理解,但是这憎恨从何而来?
七王爷没有理会身边弯着腰的慕容枫,反而加快了脚步。慕容浅只觉得自己慢慢地被笼罩在阴影之下,阴影越来越大,然后停滞不动。
“浅儿,是吗?”声音很轻,全然没有刚才的责备。
“恩。”慕容浅只觉得有只手抚上发髻,然后顺着耳边的线条滑下,继而指尖轻叩住她的下巴,轻轻地勾起。
慕容浅才明白小王爷的眼睛还真的是深得面前七王爷的真传,只是因为稚嫩,还没有像王爷那样的凌厉和威严。
竟然是个色狼王爷!慕容浅本能想甩开他突兀的手,但是当她看到父亲眼里的惊慌时,骤然放弃了这个念头!王爷怎么说官比父亲大,摸几下也没有什么,就当是对小孩的爱抚吧!
“长得真标致!相爷好福气啊!”他冷峻的脸突然开始冲着慕容浅微笑,却让她觉得背脊一阵发凉,总觉得笑容背后没有那么单纯。
出乎意料,他却放开了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转身向着慕容枫走去,却没有在他身边停下脚步。
在所有人以为这个插曲到此结束的时候,突然听到和慕容枫擦肩而过的七王爷幽幽地吐出一句话,“相爷,明天我会向皇上请旨给浅儿和谦儿赐婚。”
就像平静的湖面突然掷入了一颗小石子,在每个人的心里泛起了涟漪。
慕容浅傻傻地呆在那里,自己才四岁,就要被定下婚约了吗?这四年她真的以为自己可以这样被家人宠爱一辈子,却在这一刻惊觉原来是有分别的时间的!
这时,一道目光突然扫到她的身上,让她心里突然一阵恶寒,抬头才发现始作俑者竟然小王爷,她毫不怀疑,如果目光是武器,自己在一秒内已经千疮百孔了!
他发现慕容浅的目光,恶狠狠地回瞪了一眼,然后转身跟上父亲的脚步。
她心底一阵委屈,亲情的幸福自己还没有享够,你父亲突然冒出来插上一脚,有本事跟你父亲抗议去,这事与我何干!
慕容枫深深地看了浅儿一眼,继而转身去追七王爷,与其明天跟皇上死磕,不如现在向他低头吧,想着他也许还是记恨着自己,恶作剧吧!
“浅儿。”慕容沂看着妹妹突然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盖。
“哥哥,风筝坏了。”慕容浅怅然若失地望着面前二十米处有些破损的风筝,它就像自己的幸福突然被人弄伤了一个角。
“没事,哥哥再给你扎一个。”慕容沂在心理年龄上来说终究还小,没有想到那么深沉的含义,还以为妹妹为了风筝伤心呢!
“真的吗?”慕容浅突然惊喜地望着哥哥,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立刻从地上跳起来,拉着哥哥就跑,“现在去做!”
一种幸福残缺了,那就换一种新的幸福吧!绝对不能被不能改变的事情打倒!
“王爷。”
“恩?”七王爷悠闲地坐在湖边,望着一池的莲花,恍惚地像是看到了她素雅的面容,她爱莲,于是面前的男人为她种下一池莲花。
这些自己也可以,可是为何最终还是选择他?
骨节处泛起了微微地白色,松开,然后微笑地望向慕容枫,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但是自己不会让他如愿的。
“王爷,小女……”
转身背对着他,邪魅地截断他的话,“相爷,多余的话也不用说了,浅儿我是看上了,要是你觉得谦儿的身份配不上你家浅儿,那我就认了!”
“臣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就好,那就这样吧,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
慕容枫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力,只能福了福,然后退出凉亭。
浅儿,浅儿……离绝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就像是千年前便扎根在自己的心里,每叫一次谦儿,对这个女孩的向往就加深一层。
落儿,你可曾记得,那年的湖畔,你答应为我生一个女儿!
可是最终你却为慕容枫生下一双子女,你欠我的承诺,我会用我的方法要回来!
.
晚宴开始了,丞相夫人和慕容浅却迟迟没有出现了,七王爷望着座上的空位,不禁黯然,落儿,难得见你一面,却没想到连这点的小权力都被你狠心地剥夺了。
你就如此不愿见我,还是在记恨我夺走你的女儿?
就在他埋头喝闷酒的时候,他没看到慕容枫的眉轻轻地蹙起来,心里不免担忧,不是先前说已经过来了吗,为何现在还不到!
“老爷——”家仆突然冲过来,在大厅中跪下,慌张地说不出第二句话。
慕容枫的心突然一紧,“你快说!”往日温文尔雅的丞相突然变得异常暴怒。
“夫人……夫人和小姐……不见了……”
慕容枫从座上站起来,却没想到有人身形一动,先于他闪了出去,定睛一下,七王爷的座位已经空了。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一提气,追了出去,只见事发地只有一个女婢躺在血泊中,两眼大大地睁着,好像生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这里是从后院到前厅的必经之地,虽然没有专人看守,但是人来人往的,那人竟然选在这里动手,足见胆子大。
“应是一剑封喉。”七王爷蹲下身细细查看女婢的伤口。
这时慕容枫也不想别的什么了,他急得几乎六神无主,脱口而出,“那落儿和浅儿呢?”
七王爷显然比他平静些,查看了四周,才沉沉地开口,“没有打斗的痕迹,感觉到像是自愿跟人走的!”
他如刀刃的眼光如此凌厉地望向慕容枫,“丞相不会想用这样的方法来阻止婚事吧?”
“王爷未必把臣想得太过卑鄙了!”
“这不是事实吗!”七王爷眯着一双锐利的眸子,口气中隐隐含着咄咄逼人的态势。
慕容枫苦笑,你既然已经这样认定,我说什么不都是多余的吗?
七王爷身子忽的顿了顿,勾起唇角,似苦笑,“这次还真不是你。”
“王爷何出此言?”慕容枫追问。
“没想到,朝堂上冷静的丞相也有这样焦急的时候,不错不错,今天还真的大开了眼见!”七王爷负手,显然一副不想说的样子。
慕容枫一捋衣袖,竟然直直地跪了下去,“请王爷赐教!”
他知道离绝只是想证明他比自己强,想让落儿知道她的选择是错误的,那我满足你,一跪换来妻女,又有何不可!
“空气中有着迷魂草的味道,我想丞相应该深知其药性,应该不用我说的吧!”
慕容枫的表情瞬间凝重了,迷魂草,让人瞬间失去知觉,要是药剂过重,会导致精神紊乱。而至今为止他知道会随身携带它的只有他,可是他不是早已废了吗?!
.
慕容浅意识渐渐恢复时,只觉得头痛地就像受到了什么重击,耳边隐隐地响着水声。她想翻身再睡,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软得不能移动半分。
这时才慢慢地想起意识迷离前发生的事情,自己和母亲走在小径,去参加父亲的寿宴,突然身后的女婢闷哼了一声,回头只见她倒下的身影,然后就觉得脑袋越来越沉。
想到这里,心头一惊,仔细嗅去鼻尖也没有自己房间熟悉的香味,难道……这是所谓的劫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