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安来到一座大宅院前,毫无装饰的门前黑灯瞎火,占了一半大小的后院却灯火通明,不时传来吆喝的声音,正是杜大千的家。
杜大千年纪不到三十,修为已达脱胎九层,是外门中最有望晋入道元境的,明目张胆地在自家院里私设赌场也没人管,何况绝大多数外门弟子都来光顾过。
而昊安只在这里赌过一次,却输掉了大半的财产。
那时他刚到外门不久,被杜大千以请客为由连拉带哄地邀进了家,当时的宅子还没这么大,更没有赌场。所谓的宴席也不过三五人,昊安架不住哄闹,被连灌不少酒,结果肉还没吃几口酒席就撤了,几个人立马开赌。
昊安从没见过赌博,自然想瞧个新鲜,但有人故意骂骂咧咧,让他不玩就滚,从小倔脾气的他当即上了赌桌,起初小赢几把尝到了甜头,可随着赌注增长,不但全输了回去,更在几人的劝诱嘲讽下接连借钱继续,直到杜大千宣布结束,才发现已经输了大几千两,被逼得只能拿田契贱价抵债。
白痴都看得出来这是个骗局!
等昊安察觉不对劲,愤而找杜大千理论,却被撵出门外,不许踏入一步,气得痛骂了整整三天,可除了换来几顿暴揍,并没有半点作用。
年仅十岁就遭遇了这么阴损恶毒的欺诈,昊安又不知找谁主持公道,简直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本来宽裕的生活从此一落千丈,更让其他人发现有利可图,纷纷变着法儿找上了门……
总之,他这些年所受的种种欺凌,都是拜其所赐!
“杜老千,给爷滚出来!”
昊安毫不犹豫踹开大门,这一嗓子令整个赌场瞬间安静,见来的是没见过的高人大猫,纷纷窃窃私语。
杜大千虽不清楚来的是何方神圣,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不能失了礼数,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衫,上前拱手见礼。
“死骗子烂杂种,你的脸皮是用来擦老母猪**的吗?今天敢不承认设局诓你爷爷的事,我跟你没完!”昊安再也抑制不住满腔的怒火,骂得声嘶力竭。
顷刻间,全场沸腾,这下有好戏看了!
“昊师弟不要血口喷人,当初可不是我逼你赌的,你要能拿出证据来,我当场奉送全部家财。”
如果昊安私下提出,杜大千没准儿还会考虑考虑,但这是自家赌场,在一众赌客面前承认作弊,还不被口水给淹了,就算得罪神秘人,他也绝不能认账。
“这可是你说的!叔叔,快把他抓住……”
“不可!”毛九冥忙用心声阻止昊安,“一旦犯下有违门规之举,此子便可借题发挥,到头来还是你吃亏。”
昊安这才明白杜大千有恃无恐的原因,但狠话已经出口,难道就这样忍气吞声,当着所有人的面又灰溜溜走掉吗?
杜大千看出昊安已经无计可施,淡笑道:“如果没有问题就请回吧,当然进去玩玩也无不可,只要有足够的赌资,我的小院欢迎任何客人。”
众人无不大失所望,纷纷将注意力转回赌桌上。
“你,我……”昊安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毛九冥心下暗叹,再不帮他,没准会惹出什么乱子,于是以心念劝他再赌一场,并展示了自己高超的赌术。
昊安立刻转忧为喜,叫道:“我就跟你再赌一场,直到一方输光为止,敢吗?”
这番“豪言壮语”再次令全场哗然,杜大千的“赌王”称号人尽皆知,挑战过他的人无不一败涂地,这简直是不自量力。
“有何不可!”
杜大千虽然隐隐感到事有不谐,但既然无法回避,岂有未战先怯的道理,何况他资产雄厚,恐怕想输光都难。
昊安直接掏出乾坤袋扔给杜大千,杜大千微愣之后及时接住,顺手一翻,玄晶倾泻而出,顷刻堆成小山,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乐观了。
“这些约有四千多,就算五千两吧!”杜大千大度说着,指尖夹着乾坤袋往下一拍,所有玄晶又被瞬间收纳,这手绝活不出意料地引来全场赞叹。
两人商定赌最简单的掷骰子,杜大千坐庄,昊安对坐桌前,一人一猫分立两边,其余人层层围堵,甚至跳上屋檐观战。
“开盘啦,开盘啦,杜大千一赔一点一,昊安一赔九点九,快快下注,过时不候!”杜大千的小弟们毕竟不是吃干饭的,纷纷张罗起了盘口。
杜大千一边急速摇动骰盅,一边默默审视对手,见高人只是看着昊安,连神情视线都没有丝毫改变,显然意不在此,而昊安虽然看着骰盅,但目光涣散,根本没有认真,自以为胜券在握,却没发现一旁的大猫目不斜视,灵动的双耳随着骰盅的频率轻颤不止,俨然一副赌中高手的姿态。
骰盅猛地落下,骰子犹在持续滚动,“请下注。”
“一二三,六点。”
骰子刚停下,昊安就听到毛九冥的心声,立刻将全部筹码拍在标注“小”的区域。
“大大大!”
“小小小!”
不管下了注的没下注的,都在比拼嗓门一般激动高呼,唯独身为庄家的杜大千依然平静如常,尽显沉稳姿态。
只有毛九冥发现他的嘴角略有抽搐,料来也知道骰子的点数。
“开!一二三,六点小。”
“哈哈,赢了!”
昊安率先欢呼,人群也跟着一片嘈杂,输了的懊悔怒骂,赢了的吆喝催款,场面热闹非常。
杜大千沉着脸支付了筹码,再次摇动骰盅。
这次摇动的速度看似不快,但他不断转换手法,使骰子的声响急剧变化,这招绝活不知骗过多少听骰高手,至今尚无败绩。
然而毛九冥只是略加思索就报出点数,昊安押注一万,再次成功。
杜大千再无法保持风度,目光不断在昊安和昊小棣身上转过,露出难掩骇异地神色。
昊安挑衅地对杜大千摇了摇手指,“不作弊还想赢你爷爷?再来两局,你的卵蛋都得输给我了吧?”
求饶的话几乎蹦到嘴边,又被杜大千吞了回去,拿起骰盅,却没有立刻开始。
“不得不说,昊师弟运气极好,但我认为运气从来不会长久,所以想先问一句,这把你还会全押吗?”
昊安被问得一愣,暗怪这家伙又在耍什么阴谋,但出于对毛九冥的绝对信任,丝毫不认为他有翻盘的本事,于是还以冷笑。
“还想激将我?那干脆一局定胜负吧!我输了直接脱光走人,但你要是输了,先当众承认是怎么骗我的,再赔我十万。”
本来人声鼎沸的小院,忽然静了片刻。
十万?十万!
别说普通弟子,恐怕长老都未必有这么多资产,杜大千怎么可能答应?
“一言为定!”杜大千竟似唯恐昊安反悔,答应得十分干脆,甚至没考虑过自己根本赔不起。
短暂的沉默后,欢呼声响彻四野。
不论结果如何,这场赌局都必定精彩至极!
第三次摇骰,杜大千什么手法都没用,只是简单晃了晃骰钟就放下,看样子分明很随意,但已经额头见汗,连气息都粗重起来,似乎费了极大心力。
毛九冥立刻察觉,心道:“六六六,他以法力御物,控制了骰子的点数!”
当三个骰子点数相同,也就是所谓的“豹子”,代表庄家通杀,押大押小都是输。
法力御物通常只有道元境才能施展,而杜大千因某次机缘得到了一门末流法术,并运用在赌技上,才有了不败的战绩。
“你大爷的,还想……”
“揭穿他等若自承作弊,前功尽弃。”
昊安刚要破口大骂,被毛九冥及时劝阻,心中满是懊悔,杜大千不可能连摇十把“豹子”,他本来可以只输一点,但现在必须全部押上,眼看报仇的机会功亏一篑,却又敢怒不敢言,别提有多憋屈了!
“怎么,不敢押注了吗?”杜大千揉捏着颤抖的右手,语气疲惫却轻松,由于法术消耗极大,无法多次使用,但他再也输不起,才会先约定赌注,一举反败为胜。
“押大,吾有一计,应当可行。”毛九冥及时献计。
昊安有如抓到救命稻草,大喜喊道:“好,我押大!”
杜大千一边盯着昊安一边慢慢抬手揭盖,脸上已经扬起嘲弄的笑容,这么多年来,他最喜欢的就是看对手陷入绝望的表情,那可真是美妙的享受!
当所有人都盯着骰钟时,却没发现那头大猫悄然将前爪抵住桌腿,猛地将下巴磕在桌角。
“开!六六六……”话一出口,杜大千就呆住了,张大了嘴死死盯着骰子,一脸的不敢置信。
昊安兴奋得一跃而起,满是戏谑的问道:“六六什么?我好像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六六五,十七点大!”早有好事者吆喝起来,顿时全场呼声雷动。
保持不败战绩多年的杜大千,竟以创纪录的十万赌注败给了昊安,这绝对会是轰动一时的奇闻!
多年辛苦建立的基业,就此一夕尽毁,杜大千丢了魂似的瘫坐在椅上,脸上写满绝望。
承认作弊已经无关紧要,十万两玄晶的赔偿才是重头,尽管盘口大赚特赚,但还远远不够,杜大千搜尽私藏也仅得八万,昊安自然不会放过以牙还牙的机会,只接受田契抵债,逼他交出了所有田产。
“你真的只剩这宅子了?我要这破赌窝也没卵用,就当是以德报怨,留给你养老吧!”昊安虽贪,但可没有把人逼上绝路的兴趣。
昊安一走,赌客也都作鸟兽散,独留杜大千对着满院的零落桌椅,默默无语。
不知不觉间,他回忆起了当初的情景,不禁自嘲一笑,“想不到那个美差,竟会引来这样的祸端。”
一个仅凭自身资质就有望突破道元境的高足,怎么会为了些许横财,去处心积虑坑害同门师弟?
当然是有人暗中指使!
而御物法术,正是完成这件差事的奖励。
杜大千眼中的迷茫渐渐消散,转而迸出愤怒的火光,“哼,那家伙再厉害也只是外人,等我升入内门,有了那位做靠山,看你怎么跟我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