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悍妇
东方王朝的宰相娶了一个悍妇——
传说她力大无穷,轻轻一个小拇指就把小妾推到了湖水里。
不是体弱多病的可怜女么?
不是妖娆恶心的炫耀女么?
怎么才几天就成了欺负小妾的悍妇?
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发生着惊天动地的变化,颜夕月啊颜夕月,无疑成为本季度传长度最高的名字。
连街头巷尾的乞儿都在传唱——
宰相衰,宰相苦,娶个娘子母老虎。
宰相悔,宰相愁,娶个娘子爱狮吼。
宰相娶妻不娶贤,被个婆娘牵着走。
……
传唱度多高的民谣啊!
咦?
不过那群乞丐中间,那个个子高高瘦瘦的,怎么看上去那么眼熟?
玉树临风,面如冠玉——
啊!
莫无伤!
连远在杭州的莫无伤都远道而来,慰问被河东狮摧残的上官吟么?
只是他的装扮怎么看都有点奇怪,难不成他加入了丐帮?
东方醉一脸好奇的看着乞丐堆里出现的莫无伤。
莫无伤正跟一群乞丐喊得起劲,这首民谣显然让他很喜爱。
可是——也用不着为了喜爱一首民谣去当乞丐吧?
东方醉一点一点的接近他,还在三步之外,莫无伤就已经回头,笑眯眯的眼里藏着戒备,再看清来人后,一张脸迅速垮了下来。
“小醉——”好委屈哦。
东方醉瞥了他一眼,“瞧你那委屈样,好像被劫财又劫色是的。”
莫无伤一下子跳起来,“可不是又劫财又劫色!”
这可挑起了东方醉的兴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莫羽楼的楼主逼到假扮乞丐的狼狈境地。
“小、邪、哥、哥!”咬牙切齿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
上官吟?
这是一个声讨大会——
这是一个所有苦主聚在一起反抗的重大聚首。
“他简直太可恶了,居然把我卖给了那个女人!还害得我被那个女人追杀,被迫化装成乞丐!”
莫无伤愤恨的说道,立刻引来一堆同情的目光。
“怪不得前一段时间,他骗我和他打赌,赌这个女人今年能不能嫁出去——”沈战拍案而起。
“那你赌得是——”
“当然是嫁不出去了!”拳头攥得紧紧,敲响桌面,“谁会要那个女人啊!”
呜呜,被迫要了那个女人的莫无伤几乎都要哭出来,“战哥——”
沈战愤恨的目光几乎喷出火来,“可恶,骗了我三千两白银!”
“三千两,真是黑啊。”连百年温和的君书易都开了口。
“小易,这里就属你最狡猾,他应该没有玩弄过你吧?”
君书易抿了抿嘴唇,“怎么能叫狡猾呢,应该说精明——”随后又接道,“可是,还是着了他得道——”
啊?
连小易也被那个祸害给整了?
好奇的目光扫过来,君书易喝了一口茶,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他说要送我一套上古时期的卜辞,结果我一进宰相府,就被困在八卦阵里,被他活生生的困了三天。”
太过分了,连小易都不放过!
“什么阵能困得住你?”东方弃倒是颇为好奇。
轻叹一声,“巽不为风,以兑代之,坎代兑,其余各卦反之,以太极无形无相破方位,东南西北连北斗移位,伏羲八卦与太乙八卦逆位……”
“停!”北战一听这话,头都疼了,一声呼喝,众人耳旁立刻想起嗡嗡的回音。“总之就是他连小易也不放过——”
“我就不用说了,这都马上要被母后遣送出洛阳了!”东方醉叹道。
众人再度把同情的目光给予东方醉。
“他还破坏我和我娘子的关系——”连东方弃都开口诉苦了。
“还有我的鱼骨剑——”
“还有小皇上的小贵妃——”
“还有——”
……
“上官吟!”
这些罄竹难书的罪状,最后都化为咬牙切齿的三个字。
“咱们是不是应该反抗?”
大家志同道合的点头。
“咱们是不是应该报复?”
大家再次重重的点头。
清风明月不眠夜,一个计划终于在黎明即将破晓时尘埃落定。
“上官吟,听说你被一个女人给拿下了?”
“怎么能这么说?”
“她把你的小妾推下湖,是众目睽睽的,你居然骂她一句都不敢。”
“不是不敢——”
“难不成是舍不得?”
舍不得?
很显然这三个字触碰到上官吟的神经,素扇一挥,在某人的头顶开了花。
“上、官、吟!”东方醉嗷的一声叫出来,“七哥说的,你打我干嘛!”
“谁让你是他弟弟。”
“你不也是!”
“我有病啊,没事儿打我自己!”上官吟翻了一个白眼。
东方醉揉着脑袋坐下,嘟囔道,“恶人有恶报。”
“就算是恶人,也少算不了你的一份!”
“正中要害,恼羞成怒——”
铮铮的八个字自君书易薄唇逸出,字数虽少,却字字要害,一下子刺穿上官吟铜墙铁壁,长城城墙般的脸皮。
“耶?小吟的脸红了诶——”
“胡说!”上官吟恼羞成怒,这才叫真正的恼羞成怒,要是按照平常,他一定是立刻转移话题,攻击到别人身上,今天他居然在替自己反驳诶!
众人了解般的互相对望了一眼,一脸的嘲弄。
“喂!你们在做什么!”咦,今天他怎么觉得这么热。
殊不知,越是狡猾的人物,当红鸾星起来的时候,越是白痴。
就算平时再能洞穿世事,遇见情关,也是云里来雾里去,平常人还好,本来就不甚明了,循着心情来就好了,可是过于聪慧就不然了,第一次遇见一件自己看不穿的事,心难免会慌慌,心慌之后判断的能力就会消失,哪怕是一个寻常人都不会上当的小计谋,他们也有可能轻易上钩。
这是君书易说的。
君书易还说,这类人面对情关,一般会出现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死缠烂打,碰见了命定的情人,就好像遇见了新鲜的事物,好奇的与之玩耍,直到渐渐的过了某条界限。第二阶段是避如蛇蝎,死都不愿意面对心里的这种异常,他们太习惯于事事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们下意识的就会逃避。
所以,太聪明的人,很少有情路顺畅的。
所以,自古以来,在情场上留下千古遗憾的往往是这些聪明人。
而,上官吟,就是这样一个狡猾如狐狸的人物。
他们必须对症下药!
在君书易的英明的领导下,他们终于做出了一个神武的计划。
既然,在别的地方,整他难如登天,那么,只好选择情场了——
真是造孽!
古语有云: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
不过还好,他们已经派人去江南,自掏腰包,建造十座寺庙,上天应该会同情他们的遭遇,不予追究吧——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上官吟整理了一下心情,又恢复笑容。
“当然没有啦——”东方醉摇摇头,“就是不知道你听没听到过街上的乞丐都在唱的一首民谣——”
“什么?”
东方醉在窗边,招招手,立刻外面响起了整齐的调子。
“宰相衰,宰相苦,娶个娘子母老虎。
宰相悔,宰相愁,娶个娘子爱狮吼。
宰相娶妻不娶贤,被个婆娘牵着走。
闭月羞花他不爱,偏偏爱上母老虎。
……
千军万马他不怕,却被娘子给拿下。
每天洗衣又做饭,一个脑袋两个大。
离开娘子便不安,看着娘子当吃饭。”
……
上官吟越听脸上的笑容越是僵硬,到最后一点点变成紧握拳头的愤怒。
咣当!
上好的梨木桌子被凿的粉碎粉碎。
“是谁编的词,我要杀了他!”
东方醉笑眯眯的安抚道,“这类词都系坊间传唱,每人一句两句的凑出来,你要杀的话,恐怕会杀光全城的乞丐。”
“可恶!”
“看来确有其事,否则小吟不会这般像被人接了伤疤般的恼怒。”
君书易抿了一口茶,缓缓的下结论。
“小吟,难道这是真的?”连东方弃也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而沈战则直接朗声大笑,直接抒发他的嘲弄之情。
激将一法,用好了百用不厌。
上官吟何时处在过这么被动的局面,“胡说,我独闯敌军千军万马都没有被拿下,怎么可能被一个女人拿下?”
“是么?”君书易挑眉。
所有人均用一种不信任的目光望着他。
“你们不信?”背后渐渐渗出冷汗。
君书易轻叹一口气,“可是,你明明就已经被她拿下!”
上官吟慌了!
众人忍着笑看着慌了的上官吟,天啊,他也有这么一天!
果然小易说的不错,聪明人遇到爱情就是一傻子!
“我都说了我没有——”再次强调他不可能被一个女人制伏的真理。
“那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君书易一副临时起意的模样。
“赌什么?”
“赌你能不能忍住了十天不见她!”
“这有何难?赌注多少?”
“一千两白银。”
“太少了。”
“那你定吧。”
“老规矩,三千两——”
“那好吧,现在就跟我回状元府——”激将成功。
上官吟想都没想,开口道,“我先回去一趟——”
“你宰相府里有的东西我状元府应有尽有!”除了颜夕月。
“我总他得回去告诉她一声吧,她会着——”最后一个字生生收住,差点咬了舌头。
他怕她会着急?
众人调侃的目光让他冷汗直流,他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狼狈过!
可是他想不到的,这只是一道开胃小菜。
“夫人,相爷去哪里去了?”管家着急的拿着某省八百里急件冲到湖月居。
颜夕月一脸茫然,摇摇头。
“相爷都五天没回来了,据说也没有上朝!”管家拿着急件像拿着烫手的山芋,“相爷的行踪连您都没告诉吗?”
颜夕月还没有说话,一个熟悉的人影走进湖月居。
咦?
莫无伤——
管家回头,见怪不怪的看着他,“莫爷,您知道我家相爷的行踪么?”
“我才来洛阳城怎么会知道?不过他不会又离家出走,厮混江湖了吧?”
“相公常常行走江湖么?”颜夕月挑眉问道。
“哎呀!难道他又看上那个女人,带出去玩了?”莫无伤一副无心之语的模样,然后一脸惊恐的望着夕月,恼恨自己说错了话,眼睛扑闪扑闪写满愧疚。
原来,他不止带自己出去过。
原来,她不是最特殊的那个。
她的心疼了一下下。
“相公也曾带过谁出去?”
“很多啦,你也知道小邪在江湖上还有一个身份,出去溜达,带个女伴,总是‘方便’些嘛!”
好理所当然的语气,他仿佛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颜夕月听在心里,可不像说的人那么容易,越来越强烈的情绪开始席卷全身。
恼恨带着疼痛让她的心都空了,有一种感觉,这五天她细细的琢磨,终于问清了心结的结果,却换来的是春梦一场。
莫无伤自然看不懂她的心境,依旧按照计划说道,“嫂子,你莫难过,你毕竟才是他的正房,你是与众不同的。”
这句话正点中颜夕月的要害,自己的母亲何尝不是正房,可结果又怎样呢?
难道,她注定了逃不脱母亲的老路?
冰冷的感觉触动了全身每一根神经,纠葛在脑海的最深处的母亲的悲伤,一点一点浮现,在一点一点的清晰,他感到此时的耳畔,莫无伤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唠叨声,飘渺而遥远,噪杂在脑海里,让她无比的想呕吐。
“嫂子,嫂子——你怎么了?”莫无伤看着一脸苍白的颜夕月。
的确是达到预计效果了,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他,怎么内心深处会有一种负疚感,好了好了,他再去北方建十座寺庙,不,二十间,这样,上天会原谅他了吧?
颜夕月摇摇头,强打起精神,“莫无伤,我不太舒服,要休息一下,你自己随便逛吧——”
望着莫无伤离去的身影,喉咙硌硌的感觉,她再次习惯性的把即将泛出的泪光生生收回。
这几天,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过想的却不是上官吟会抛弃她,而是母亲把她拉出颜府大厅时跟她说的一段话。
母亲说,珍惜眼前人。
她说,这个人一来,就能先来拜见我,这说明,他是个有心之人。一定要珍惜眼前人。
她问母亲,他可对我有心?
母亲笑着告诉他,若是无心,大可不必费此周章,不管他为人如何,都值得你去爱一场。
可是,她可以拥有爱情么?
在她听从了母亲的话,入了宰相府后,不再逃避,真心真意的开始和他做对夫妻,在她的心再也听不得自己控制,连和他拥抱都会心跳加速之后,他却突然消失不见。
果真,她注定了,不适合爱情?
大大小小的疑问,让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莫无伤说的是‘难道’,‘难道’就是可能是,那么也可能不是——
她决定,相信上官吟一回!
她相信这些日子这么宠自己的夫君,一定是遇见了什么着急要办的急事,才会这么多天不回来,绝对不是什么沉迷女色。
她,那么的相信他!
其实,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是这样吧,即使他一次又一次的玩弄自己,她还是愿意将真心付出,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他。
他只是爱玩,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回荡,他,不会真的伤害她的。
他,不会真的伤害她。
第六天。
第七天。
第八天。
越来越多的皇室高层加入了这个赌局,连小皇帝都掺了一脚。
“上官吟,你怎么脸这么臭?”小皇帝欢天喜地的御驾亲临状元府。
“你不去处理国家大事,来这里干什么?”他没好气的回道。
“当然是来看看我们东方王朝的宰相这几天不上朝都做了些什么?”
“你很闲嘛,看来过几天我需要再给你请个夫子——”
小皇帝吓了一跳,软声求道,“吟哥哥,不要这么赶尽杀绝嘛!”
哼!
重重的哼了一声。
小皇帝马上又接道,“那要不要朕给你透漏点宰相府的消息——”
上官吟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他竟然想念她,想念的发疯!
他开始动摇了,似乎,被个小女人套牢,也不是一件坏事,有人陪他吃,有人陪他玩,还有人陪他睡——
呃——
后一点省略好了。
总之,他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这种活受罪的境地啊!
肩负重任的小皇帝开始继续蛊惑,“颜夕月啊,就是我的嫂嫂,这几天可是着急得不得了——”
小娘子焦急的表情浮现在脑海,他的手心开始冒汗。
“据说还不肯吃东西——”
怎么,这丫头又看是绝食了?该死的,没有自己哄她,她非把自己饿死不可!
“而且啊,前几天还四处向朝臣打听你的消息,这几天就没了动静,不知道是不是——”
是不是怎样?
思考能力一瞬间倒退回出生前,只觉得满脑子的颜夕月飞来飞去。
不行,他要回去看看!
咣当!
推看门,正要向外冲,便看见几个死党,笑的甜蜜蜜。
再回头,发现小皇帝笑的格外开心。
天啊!
他被骗了!
几人晃晃悠悠的进了书房,可见这二十几年的积怨,格外的血海深仇,整了他一回,众人笑的停都停不下来。
“够了!”
小皇帝捂着嗡嗡作响的耳朵,躲到八哥东方醉怀里。
“还有一天都挺不下去了,小吟你陷的还真是够深啊。”东方弃调侃道。
“哪里有,我只是出去看看风景!”死鸭子嘴硬。
众人笑的格外暧昧。
君书易为了避免某人恼羞成怒,毁了自家宅子,开口道,“小吟,你现在也可以回去,不过,这些天参与赌博的人,”随手抢过东方弃的玉珠算盘,哗啦哗啦的算起来,“你一共要赔五万七千两白银,先付帐,再走人!”
上官吟倒抽一口气,“谁说我要回家?谁说我要回家?”
钱不可输,面子更不可赔!
“要不这样吧,我们再加一场赌局——”
“不赌!”君书易还没说完,就被上官吟生生打断。
“哪有这样的,你说赌,我们都舍命奉陪,你没有道德,还没点道义啊!”东方醉喊道。
沈战也在旁边敲边鼓,“是啊,你提议的赌局,我哪次没参与,你不能总这样空手套白狼吧。”
“就是,东方王朝‘拒赌’有罪!”
小皇帝的童音也加入声讨行列,不过话说完,众人脑袋上立刻惊现三道黑线,君书易立刻捂住他的嘴。
皇帝一言九鼎,什么叫‘拒赌有罪’啊,那他们东方王朝不久之后,岂不要成为一个赌国?
上官吟很显然抓住了把柄,“皇上都说‘聚赌’有罪!”
“没关系了,反正皇帝都参与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东方醉接到。
“对啊,想不赌?况且赌哪一方是由你自己决定的,还没赌,就先怯了,不是你风格啊——”东方弃又开口。
“小吟就是怕输了,以后没脸在洛阳街面上混!”
“就是,就是——”
……
嗡嗡的激将炸得他脑袋生疼,他的脑袋明显让对颜夕月想念占据了,根本抵抗不住这么多人的煽风点火。
明明知道是激将,还是忍不住开口,“赌什么?”
“赌你明天回家时,敢不敢当着她的面吻你的小妾,并且在一炷香内装冷漠,不做任何解释。”
狠毒!
他不想赌!
犹豫的神色现在脸上,立刻引来了所有人的朗声大笑!
他讨厌这种被动的局面!何时的自己这么狼狈过,狼狈的想去撞墙。
咬咬牙,“赌就赌!”
鱼儿上钩——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