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找回意识,她的身体仍强烈地疼痛,如之前曾被放逐于真空中挤压过一般。
努力睁开眼,焦距慢慢集中,她听到耳边有惊呼的人声,接着又有其他几个声音,似乎是在对话。她被人救了?
琉璃色的眼瞳,终于完全睁开,映入眼中的,首先是灰黑色的屋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到不能用房屋来形容的地方。
身下没有床,只是一张厚厚的类似毛毯的东西铺在略微潮湿的黑色土地上,脚边不远处有一个用木头建成的小平台,上面放着一些水以及食物,还包括把她弹射出来的部分驾驶座。
应该是被这里的人救了她。那么,现在他们所降落的地球到底是哪一个时代?
几十年前?不对,依照大陆的分布来看,恐怕还要久一些,那么是几百?更或是上千年?天啊!如果是四五千年前的话就糟糕了,她曾被输入过那个时代的历史资料。距离她的时代四五千年前的地球曾经是一片互相抢夺土地的战场。各种恐怖的生物人和合成人、机械人被制造出来,曾满地球地为他们的国家争夺日渐减少的土地,人类数量急速下降,城市被折毁,动植物皆濒临死亡……
正在猜测着,耳旁又传来琐碎的人声和脚步声,接着,她察觉到在某个人进入后,那些吵闹的人便全体安静了下来。
看来,进来的一定是这里的长官之类的。
司珞安用酸痛的手臂撑起身体,以让自己能更好地看到眼前的一切。
由于躺在地上的缘故,她首先看到的是对方的脚部——一双修长强健光裸的腿。再往上,入眼的是一块白色的厚布,紧紧裹住腰部以下。她仰起头,接着发现——原来这个人除了一块白布,身上便再无其他遮蔽物了。
长及腰部的褐色头发,裸露的古铜色健康胸膛,健硕的手臂上端带着几个刻有古老花纹的臂环,就连前额上,也带着坠有黑色晶体的暗银额环。
他是个年轻的男子,最多二十几岁!
深邃的深蓝色眼眸正用充满警惕的锐利视线看着她,挺直的鼻梁,性感不堪却冷漠到极点的面容。一把类似武器的长形物体,被他紧紧捏在右手。据历史记载,这种武器应该叫做佩剑。
使用这种武器的年代,可以追溯到非常非常遥远的过去——远到她不敢想象。
“%……#%@*&。”
男人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语言后,“刷”地抽出那把青铜佩剑,迅速跳到她跟前,将闪着凛光的剑抵在她脖间。
“&#……¥#……”他又问了一句,她仍然听不懂。
“很抱歉,我听不明白你说的话。”她先试着用大陆文(她所在时代的通用语言),然后中文、英文、法文……
当她尝试到某一种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特殊语言时,对方突然有了回应,接着也转用了相同的语言。
“你是谁?”短短几个单词,声线低沉而冰冷。这个男人的冷漠连向来漠然的她听来,都觉得寒冷。
“司珞安,你是谁?”她直直地盯着他深蓝色的眼,那颜色有些像冰封的海面。
“哼!”对方笑了笑,似乎在嘲笑她的无知,“现在还不是你提问的时候。你是哪一方的人?看你样子不像马里人,是亚述?还是埃及?”
亚述!埃及!
琉璃色的眼底划过惊悚,这是多久以前的地域名称啊!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埃及和亚述都是旧公历公元前的远古国家啊!
难、难道她在一万年前的地球?!不,不会吧……这、这也太夸张了。
“很好,无论你是谁,请记住——你现在,在阿摩利人的手里!”
年轻男子的话语,如惊雷一般在她头顶炸响!
证实了,她能证实了!
阿摩利人,在历史上也被称为巴比伦人。他们是古巴比伦王朝的建立者,正确时代是旧公历公元前1894——公元前1595年间。
这么说,她确实回到了一万年前?!
等等,这个时代所跨越的,不就是教授曾经说过的琉拉被冰封的时代!那么,司珞安抬起头,视线越过那年轻男子的头顶,朝外而去。透过破旧的布帘,她能看到外面天空的颜色。
黑色的夜,隐约有月亮和星子的柔光——那不是红色的!
她忍着疼痛,以飞快的身形脱离脖间的佩剑,拨开挡在身前的人,冲向外面。
仰头,头顶是一片黑宝石般的夜幕,而且整个天幕上全是璀璨的星子。月亮是柔和的鹅黄色,月光洒下,美得令人屏息。
终于看到传说中真正的夜晚了,不是恐怖的红色,而是美丽的自然色泽。
她居然回到公元前,活生生站在真正的夜幕下!
一旁,传来海水拍打沙滩的哗哗声响,潮湿凉爽的海风拂来,令她通体冰凉。空气里,飘来涩涩的海水味,和着远古人篝火熬煮的肉汤香气。众多简陋的帐篷以有序的位置排列四周,被海风不断掀起的布帘间,原本忙碌的男人们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她,他们大都****着上身,在腰间围着白布。他们的目光,警惕畏惧而森然,如同一群被侵入领土的野兽,绷起了神经,盯着这个清醒过来的不明女人,只待他们的首领一声令下,便会上前将她分噬!
然而,他们的首领——那个年轻冰冷的蓝眼男人,却只是站在那里,用一种寒彻探究的目光盯着她。
这时的司珞安并不知道,她是第一个,从他佩剑下逃脱开来的女人!
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放眼望去,地中海已经离她所在的地方很远了,几乎看不到。
五天前,这支自称为阿摩利人的队伍从发现她的地中海岸边启程,开始了返回他们的家园,也即是巴比伦尼亚平原的路途。
在这支队伍中,司珞安是个异类,虽不至于立刻被杀,却被这族的人严格地监视起来。
换句话说,她被俘虏了。被当成身穿古怪服饰,使用冒火巫术降落在海边的可疑人物。现在,她倒宁愿自己回到的是生物人和合成人遍布的时代,起码,那时的科技还算比较发达的。不会像现在这样,听不进她半点解释,还被一群野蛮人当成怪物,反绑着手坐在一匹她那个时代早已绝迹的叫做马的动物背上。
“*&……&#……”牵着她的马,坐在她右侧另一匹马上的那个年轻男子对下面的人说了句话。接着缓缓行进的队伍停下来了,太阳西下,他们将准备今晚的扎营夜宿。
看样子,他的确是这帮人的长官——不对,在这种远古的时代,他应该被称为首领。
司珞安被两个人带下马,安置在一旁。
她刚坐下,那个褐色长发的年轻男子便走到她面前。这几天,他几乎没有离过她的周身,似乎是警惕她特异的穿着和冒火的巫术,他一直紧紧地看着她。
在这种情况之下,没有任何武器的她无半点逃跑的可能!
不知道十郢流和琉拉,此刻是否平安无事?
“吃吧。”他面无表情地拿着食物递到她嘴边。每次,他都是这样拿着东西凑到她嘴边给她吃的,他似乎宁愿做这种麻烦的事,也不肯给她松绑。
“放我走。”她淡淡瞥他一眼,不知第几次重复这句话。
他用冰冷的视线看了她一会,然后将水和食物放在一旁的石块上,解开了她的手。
“不要想逃走,因为你逃不了。”他丢下几句话,转身离开。
无法沟通,一点也没有办法沟通!
司珞安有些泄气,碰到一个比自己还要冷漠百倍的人,又身处远古的时代,她以前所有接受的教育和训练,没有半点可以帮到她。
那个褐色长发的年轻男子应当在这个时代有着相当高的地位。几天的观察下来,她从这些队伍中人的眼神里得出判断。
男子的名字,叫阿亚瑟斯。
队伍中的人都这样称呼他,但是他们的语气都十分敬畏。敬畏到让司珞安发现远古的人类在他们首领的面前,其实是非常卑微的。
队伍中所有的人,除了畏惧和警惕,还开始讨厌她,这是她从他们的眼神里发现的。他们从来都没主动和她说过话,每次当阿亚瑟斯拿着食物递到她面前时,她总感觉正被某几道尖锐视线慢慢切割。她抬眼,便能看见那是队伍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女人们的视线。
她们穿着长长的裙袍,佩戴着简单的饰品,一个是金发碧眼,另两个则是棕发棕瞳,五官容颜明艳,都十分漂亮性感。她知道,她们应该是阿亚瑟斯的女人。夜幕之后,她曾好几次看见她们进入他的帐篷,然后要过很久才会出来,回去她们自己的帐篷。
而她,在她们离开之后,便会被几个巴比伦人带入他的帐篷。在他休息的厚实毛毯对面,铺着她的毛毯。每晚,她都必须在他的监视下休息,被绑着手腕脚腕,然后系在帐篷的支柱上——感觉上,基本和动物没差别……
很多次,她踏入他帐篷的时候,都能很明显地闻到空气里尚未散去的****味和女人身上特有的香料味。而阿亚瑟斯,就半卧在毛毡上,用冰冷犀利的寒冽目光盯着她,有时在那双深蓝色眼中也会夹带一些望不到底的探究。
而她,通常连眼皮都懒得抬,直接在自己的毛毡上躺下来,睡觉。
是的,她想通了。只有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才能等待逃走的机会。
只是,她真的不太明白,作为俘虏的她,为什么会令那三个女人憎恨?
当然,她不会知道,阿亚瑟斯的帐篷并不是任何人可以进入的。她们三个,从来都没机会在里面过夜。而她,却反倒成为了例外。
她们感到无比的焦躁不安。
阿亚瑟斯是她们心目中的神,怎么可以让一个女巫如此接近!
她们开始背着她和阿亚瑟斯用无声的眼神向其他巴比伦人传递她们的想法,传播一些话语。也许,她们应该用巧妙一些的手法除掉她才对!
在司珞安计划着如何逃脱时,人群也在计划着如何除去她。
这是随队伍而行的第二十夜。
队伍在落日前赶到了山麓下一个小小的部落,今晚他们有一部分人不用扎营,可以借住当地居民的房屋。
在进入被安置屋房前,她看见阿亚瑟斯正和这个部落的族长在谈论什么。阿亚瑟斯的表情,有些凝重,这么多天来,她从来没见过他出现这种表情。
司珞安被安置的屋房简陋而破旧,布满裂痕的深黄色四方土墙,摇摇欲坠的屋顶,不能称之为床的木板……但整体来看,已经是这里最好的一间。
她独自坐了没多久,一个少女端着一盆水走进来。她有着长而卷的褐色头发,温柔秀气的脸孔和小麦色健康肌肤。虽然穿着最普通的麻布长裙,通身没有任何饰品,却依然美丽。
“我帮你擦拭一下吧。”少女轻轻说了句话,竟然是她能听懂的语言。
“你会说这种语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是什么语言,只是在几年前经过语言植入教育时,曾被植入过这一类型的。
“对,我的父亲是马里人,不过我是在这里出生的。”少女有一双很美丽的蓝色眼瞳,她看起来亲切柔顺,对她说话也很和善。
“这是马里的语言?那也就是说,这是敌国的语言?”她终于明白阿亚瑟斯为什么要带她回巴比伦接受审判,原来不光是因为她特异的衣服和出现方式,还因为她说着流利的敌国语言——在这个时代,巴比伦尚未统一两河流域,与周围的城邦一直都有争斗。
“对!我们的部落靠近马里。不过,我父亲他不是军人,所以没有被卷入国家的纷争。你们的队伍是商旅吗?看起来似乎不像啊!”少女并没有解开她手上的绳索,只是轻轻地帮她擦拭着脸上和手臂上的灰尘。
她看起来,应该非常脏乱吧。紫发上,裸露的手臂上,还有脸上,都是因迫降而沾上的灰尘与泥土。加上这一路的奔波,已经肮脏不堪了,她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狼狈过。
“你叫什么?”少女静静地问她,“哇,你眼睛的颜色好漂亮,头发也是我以前没有见过的颜色。”
她这副模样也算漂亮?得了,她都多久没洗澡了没换衣服了……
“司珞安,你呢?”出于礼貌,她也问了句。
“呵呵,我叫塔依拉!”少女甜甜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