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羽的约定
她被他重重丢在床上,洁白的床铺立刻被她身上的泥水弄脏。
“琉拉,做什么?”她惊愕地看着他压身下来,开始解她的衣带。
“脱下来。”少年看她一眼,眼底满是怒意,纤细手指紧接着伸向她的长裙,长裙下摆被撩高,露出皎白的双腿。
她愣住了,心底的愕然竟多过生气,一时间只能忙着拦他的动作。
她的举止,令他瞳底的冰冷更盛。他稍稍使力,一手将她的双腕扣在头顶,一手继续往上拉她的长裙,拉扯间,她长裙下的躯体很快暴露在燥热的空气里。但少年却丝毫不去看她裸露的身体,仍努力对付她的长裙。
裙子终于除下,同时司珞安也用力一脚踹向他。
少年捧着脏成一团的长裙,扭头走向被十郢流拍得砰砰作响的门。他拉开门,却阻止对方进门的动作,“不许进来,司珞安没有穿衣服!”虽然他并不懂得穿不穿衣服的意义,但他却本能地不想被人(特别是十郢流)看见她的身体——那瓷白色的纤长身体曲线美丽,柔软的非同一般,即使刚才他故意忽略,也能感觉有一股气血在体内冲撞。那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以前从未有过,身体像是被火烧一般的灼热,仿佛在他体内即将有一场异变,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不舒服。
在他看来很简单出口的一句话,对十郢流来说却是足以令他暴跳如雷。
“什么?她、她……她没有穿衣服?”优雅的黑发男子此刻只剩下一种表情,满脸山雨欲来的——发飙!
“她为什么没穿衣服?你对她做了什么?”他震惊得太彻底,忘记了面前少年身为无性人的事实,也忽略了这短短片刻他根本不可能做什么。
“这要问你。”面对比自己略高的俊美男子,他不知不觉放冷了口气,“这件衣服是你弄脏的,去帮司珞安洗干净!”他将玄色长裙丢到他手上。
“什么?你这家伙——”这个小子在想什么啊,“你居然敢把她的衣服脱下来!”
“为什么不敢?司珞安可以帮我穿衣服,我为什么不能帮她脱衣服?”少年硬梆梆地回道。之前她不肯让他换衣服的事,他还一直记着,就像一根刺卡在心头,每次想到就不舒服。
在他看来,他和她之间不应该有任何事是不可以的。
“你……一定要逼我对你动手是不是?”一拳重重击在坚硬的土墙上,他因愤怒而丝毫不觉疼痛。
“你打不过我。”少年冷冷地瞥他一眼,只是丢下一句话,便“砰”地关上厚重的木门,重新反锁。
琉拉说:你打不过我!
司珞安说:论身手,我未必输你!
十郢流在门口愣了好半天,优雅如他,教养如他,竟在脑中骂了无数句粗话。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的都对他说相同的话?
好歹他在原本的世界也是“ZX”的重要成员,曾歼灭恐怖分子无数!怎么回到远古时空,反而让女人和小孩屡屡评价说身手不行?
不过,小孩……想到这个名词,理智瞬间回到脑中。是的,再怎么样琉拉都只能算是孩子。他虽然妖娆非常,美丽夺目,却根本没有性别。
司珞安她,也一定是深切明白这一点,才不去计较他有时过激的行为吧。
那个女人的心真的太柔软了。
他低下头,无奈地笑,视线却落在手里的玄色长裙上。
轻薄的质地,满是泥水,却依然带着她身上的温度。修长手指轻轻揉着长裙,就仿佛可以感受到她柔软的肌肤触感。
司珞安……他紧紧握住长裙,想到在墙那一头的房间里,浑身未着寸缕的她正与那个美丽少年单独相处,他的心忽地一阵紧窒。
还是无法真正的不在意,无论如何,里面那个女人是他喜欢的人。
要他做到不嫉妒,真的不可能!
闭上眼缓缓调整气息,凭借自己三十多年来的冷静与睿智,他强忍下踹门的冲动。是的,没有必要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傻事,这不是他的作风,司珞安也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那个女人,这种时候一定不希望别人打扰,因为他知道她会自己解决这件事。
墙的那一头,垂着纱幔的床上,紫发女人已经用床上的薄毯裹住身体,只留下瓷白的细致肩膀和曲线优美的小腿在外。
床尾外侧,黑色长发的少年默默站着,既不看她,也不开口。
“过来。”她第二次开口,语气已比之前稍重。
少年依然没回应,就只是低头站着。他脸颊有些微红,眼神也不敢定在她身上,但就是固执地站在那里,既不动也不离开。
“过来,琉拉……”她忽而柔下语气,朝他伸出手。
手臂很纤细,可能是因为骨架生来的纤长,所以即使长期受训却丝毫没令她的身形过于矫健。除下包裹的衣服后,她很多地方都纤细得不可思议,手臂、腰、小腿……每一处都令他有一种异样的灼热感。
他犹豫一下,最终敌不过那瓷白手指的诱惑,几步走到床边坐下,牢牢握住了她的手。
然而,就是这时,她却伸出另一只手重重挥向他的脸颊。
清脆声响,那力度重到打偏了他的头。
少年慌乱地回头看她,却发现她脸上一涌而现的怒气。
“怎么可以任性地做这种事!”她毫不客气地指责他,“今天若不是我,换作其他女孩,恐怕早被你的举止吓到魂飞魄散了!我上次就和你说过,我是女人,而你不是女人,所以你不可以——”
“没有其他人!”少年打断她,眼底有莫名受伤的神情,“琉拉也说过,不会对别人这样!只有司珞安是不同的,对琉拉来说,只有司珞安不同,你到底明不明白?”他朝她大喊。他讨厌满脸怒气的她,不喜欢她的冷言,这样的她会令他感觉害怕感觉恐慌,就好像他随时会失去她一样!
“不明白的是你。琉拉,你不可以再这么任性了!你之前不是这样的啊,你一直都很听我的话——”
“那是因为之前你都不会和十郢流靠那么近!”他委屈地控诉,好像她才是那个罪人,“琉拉讨厌十郢流,讨厌他靠你靠得这么近,讨厌他弄脏琉拉送给你的衣服,讨厌你对他笑,讨厌!”
“琉拉!”他到底在想什么在说什么?明明和他说的是这件事,他为什么非要扯到其他不相关的事情上去?“琉拉,你再这样子,我不可以再让你跟着我了……”她一字一字慢慢说道,随后清楚看到他眼底的委屈怒气在瞬间转为惊恐。
“不要!”他一把抱紧她,将她压在床上,压在自己身体低下,仿佛不这么紧紧抱着压着她会立刻消失不见。他将美丽的脸颊深深埋在她颈窝,几近哭泣的气息在她耳根徘徊,“不要……琉拉绝对、绝对不要离开司珞安……琉拉这么喜欢司珞安……不可以……”
又是强迫性超级拥抱,她总有一天会被他掐死或压死。司珞安拍着少年的背,被压得呼吸不能动弹不能,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音节:“放、放……压、压死……”
“对琉拉来说,只有司珞安……只有你一个……拜托,不要丢下我,不要消失,我以后一定很听话!不会再任性做让司珞安生气的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伏在她脖间,慌乱地用鼻尖和柔软唇瓣磨蹭她的耳根,只希望告诉她自己会很听话,不会再让她生气。
“琉拉……”听着他的语无伦次,她并不知道自己一句话会令他怕成这样。心软下来,怒气也没了。她微微叹息,伸出双手抱住了上方的他,轻轻抚着他的背。
纤细的身体,却一点都不瘦弱,单薄衣服下的每一寸似乎都是肌肉。他的外表总是让人忽略他的真实力量,无论如何,现在这个紧紧抱着她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的琉拉,令她的心微微疼痛。
有一种很悲伤的感觉自他的身体,他的手臂,他的唇……自他一切紧贴着她的部分传来,仿佛在很久很久之前,他曾经被人无情地抛弃过。无论他怎么哭诉,怎么哀求,对方都不肯回头,仍是决然地抛下他,远离他。
她沉浸在这种伤痛中,完全没注意他原本呢喃磨蹭在她耳根的唇已渐渐演变为轻微的辗转,并一路自她的纤细颈脖滑下,流连在她的锁骨、肩膀以及瓷白的胸前,甚至有掀开她裹身的薄毯往下深探的念头。
“司珞安……司珞安……”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身体会热成这样,唇仿佛永远无法满足般一次次允吸她每一寸肌肤,手指也开始贪婪地在她光洁的手臂和肩膀上游移。之前的感觉又来了,身体深处的异变紧紧揪住了他的心,令他越来越不满足这样单方面的接触。
锁骨处传来酥麻感,她赫然回神,却被少年抬起正对她的眼神撼住。瞳,是一种流光四溢美丽到难以琢磨的颜色,那原本近乎透明的浅蓝竟慢慢深邃起来。他看着她的眼,然后低下头。
那个少年吻住了她的唇。
先是尝试的吮吸,当品尝到唇与唇相贴的美好后,力道开始加重,温软的唇瓣截住她的呼吸,吞没惊呼,反复辗转。他被唇下的美妙感觉迷惑到失去了所有意志,唯一清楚的是自己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接触她。而他,要的就是这种方式的接触。
为什么唇对着脸颊和唇对着唇的感觉会是这样不同?
心脏跳得很快,有一种等同于飞翔的舒适感,令他不想停下,只想这样缠着她的唇,直到停止呼吸的一刻。
少年突来的吻,让她失去镇定,变得慌乱和极度惊愕。在他深深与她热吻的这刻,她竟然一点也没有讨厌和厌恶的感觉。换句话说,她的身体甚至因为这个少年的吻而渐渐热起来。她居然有反应?!
太荒谬了,她被自己的感觉吓得要昏过去!
从来都只当他是孩子,可爱、柔怯、任性、倔强的一个孩子。而她自己,自问已是个成年人,向来冷漠视人,清醒理智,从不会也不可能有任何偏差。
但现在,她怎么会对一个少年……
她别过头艰难分开了呼吸相缠的滚烫双唇,并推开他。
“司珞安……”少年不解地看她,顿了顿又有俯身吻她的念头。
“琉拉,不要!”她撑住他肩膀,同时拉着薄毯往后坐直,“琉拉,这样子错了!我们——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不可以这样——”她很慌,但很快就整理了思绪,她要停止这种错觉和意外。
“为什么?琉拉很喜欢司珞安,所以才想这样啊!”细致的脸庞上交错着不解和疑惑。
“因为……因为你是孩子!你还没有长大——总之,你现在还不算是男人……等等,我该怎么告诉你——”她艰难地组织语句,“反正,琉拉你现在还没有长大!对,因为你没有长大,所以不能和任何人做这样的事!”
“……我还没有长大?”他忽地想起十郢流的身高,是的,虽然他打不过他,但是他比他高,“长大才能做刚才的事?”他又问。
“对!”她捂着隐隐发痛的唇瓣,朝他点头。
“所以,我长大了就可以做像刚才的事?就可以让司珞安喜欢琉拉了?”
“……”她并不是让他向这方面思考,“琉拉——”
“那好,这是司珞安说的!琉拉会在长大之后,再和司珞安做这样的事!”他抓过她的手,让她伸开五指与他的交握,“但是,司珞安要和我约定,只要我长大,你就要像琉拉喜欢你一样地喜欢琉拉,而且不会再推开琉拉拒绝琉拉任何事!”说话间,他收紧彼此的手指,有一道光自指缝中迸出,仅仅维持片刻便消失。
她忙抽回手,手心隐约有一片黑色类似羽毛的东西在逐渐隐没。
“这是什么?”
“我的羽翼——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用它来定这个约定,司珞安绝对不可以反悔!”他指指自己的背,显然很高兴,“现在我有一根黑羽在司珞安体内,你千万不可以违背约定!”
“如果违背,会怎么样?”她仍不太敢相信刚才真的有一根黑羽自掌心进入她体内。
“会……”少年思索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知道的仅只于此,“我也不太清楚,似乎会是很严重的结果。”
“……”她再度语塞,不过,算了,这种玄乎的事一点科学依据都没有,未必是真的。总之,解决了眼下的问题最重要。
她静下情绪,再度看他,却不自觉想起了刚才过重的巴掌,“痛吗?”她伸出手指划过他脸颊。
“不痛……”他微红着脸答,她的接触又令他回忆起刚才唇舌相缠的美妙和酥麻颤栗。
“对不起,以后不会再打你了。无论出什么事,都会好好和你说,不会再打你了。”是的,他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懂。她应该好好和他说的,动手这种事,她不会再做了。
“嗯!”少年听了,精致唇畔露出耀眼夺目的笑意。他想了想,迅速探过头吻了吻她的唇角。
“琉拉?”他怎么又来了?
“不是唇,只是唇角。这样应该没关系吧,之前也有过啊。”少年缓缓解释,表示自己会信守约定。
她看他一眼,点点头,随后别开了视线。
其实,她有点慌。
那个孩子的吻——即使只是唇角,却仍让她觉得如电流窜过。
她想,这一切都应该只是错觉吧,也许是因为自己以前太过冷淡,将所有男人拒之千里,所以这一次才会有这种反应。
只是不习惯罢了,并不能说明什么。
是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不习惯。
需要找个人习惯一下吗?
整个下午加晚上,她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晚上十郢流来找她商量时,她依旧神思飘忽。
“司珞安,你是不是下午的时候,发生过什么?”对面的女人心不在焉,他自然能感觉到。犹疑了一下,他终于问出口:“琉拉他……”
“没有。”两个字,她简单回答了他。对于十郢流,她发现自己总是可以很轻松地将某些谎话说出口。
“那你整个晚上在想什么?”
司珞安沉默多久,对面的十郢流也跟着沉默许久。
她的视线,从对面黑发的优雅男子身上转到窗外布满璀璨星子的夜幕中,徘徊一圈后再度移回他身上,在他傲然微翘的唇上停住。
她开口了,微有些迟疑:“……能,吻我吗?”
对面的俊美男子再度忘记了优雅为何物,他瞪大黑瞳,像看怪物似的盯着她,片刻后,他低哑着嗓音开口:“好吧,如果你要继续下午的谢礼的话——”
“不是脸颊,是嘴唇。”她安定地打断他,琉璃眼瞳直直注视他,没有丝毫躲闪。不管如何,她一定要证明!
“喂……女人,你可别再用这种眼神对我提出这种要求了!我是男人,而且很正常,我可不能保证在你再次说这种要求的时候依然保持这种绅士风度——”
“没人要你保持。”她安静地盯着他,“我只是问你,能不能吻——”
最后一个字,停止在他忽而将她自椅子上拽起的动作中。
黑宝石眼瞳散发着幽暗的光,那里面是难掩的浓烈情愫。他捧起她的脸,将手指插入她紫色的发,让柔软发丝缠上他的手指,另一只手缓缓下移,紧紧圈住了她的纤腰。
他将她贴向自己,俯下俊美的脸庞,流连在她立体的五官上。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真的确定吗——”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的双臂就主动缠上他的脖子,然后踮起脚,送上她的唇。
柔软的润泽唇瓣,一碰触激情便如同潮水般涌出。这些日子对这个女人的思恋和渴望,早已积压心头多时,何况她居然还主动吻住他。
这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如同一道惊雷在头顶震响,紧接着便夺取了他所有理智。
他动作熟练地挑开她的唇,深深纠缠她口中的柔软,围绕在她腰上的手臂越来越紧,几乎要夺去她呼吸的能力。吻,越来越深,唇舌在相抵纠缠,不留一丝缝隙。
很长一段时间里,整间房间只剩下他们低沉的喘息声,直到彼此的呼吸几乎快停止,直到肺里的氧气全部耗尽,他才移开他的唇,用前额抵住她的前额,稍作喘息。
“司珞安……我必须让你知道,我不是随便的男人,无论在未来地球有多开放,我也只会吻我喜欢的女人!”激吻令这个优雅男子的嗓音变得性感而沙哑,他没太去注意她此刻的表情。因为在刚才的吻中,她一直很主动的回应他,令他欲罢不能,差点想将她压在墙上好好亲热一番。还好,他的自制力还算不错,他知道第一次接吻不可以太急进,否则会让对方有反感。
而且,这样子也已经够了。
他将她紧紧摁在怀里,唇边勾起满意的笑容。
只是,他并不知道,他怀里的人此刻却并没有露出相同的表情。
她微皱着眉,似乎在思考一个难以分辨的问题。
刚才的吻,很激烈很热情,她紧贴他的身体时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欲望。但为什么她的感觉只停留在唇上而已呢?
还是,这只是错觉?
“司珞安……”他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刚才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司珞安,你最好有心理准备,在这之后,我已经不可能用普通朋友或是同伴的目光看你了。无论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都已经沦陷下去,这是你引发的,你要解决。我可以等待,但是我不会放弃——绝对不会放弃!你明白吗?”
司珞安微微僵了僵身体,她不知道他会对她说这些话。
“十郢流……”她抬起头,却对上他依然扬着温柔笑意的脸。
“别急,我说了可以等的。我都不急,你干吗急着回答?”他吻了吻她的前额。
她挣脱他,将视线扭向别处,接着匆匆打开桌上的地图,“我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好了。”
“好。”他凝视她的背影,深邃瞳底划过一抹黯淡。
未待司珞安和十郢流商量出救塔依拉的方法,这天却突然来了位客人。
来者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有些诡异——半夜,司珞安的房间。
原本在床上安睡的女人惊觉到房内的脚步声,一个跃身飞踢,对方发出痛呼,她这才认出来者。油灯点亮之后,伊恩捂着腹部在桌旁坐下,对于司珞安异于常人的敏捷反应和身手,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简单一句表明来意的话之后,司珞安立刻将十郢流自隔壁房间叫来,一同细听这位深夜访客带来的信息。
伊恩的话很清晰明了,他想和他们两个合作,希望借他们神使的身份在议政会上公开支持贵族们同意与伊新和亲的事。
对此,司珞安疑惑。几天前,这个男子才告诉她,养尊处优主张和平的贵族是巴比伦王征战统一两河流域最大的内患,为什么眼下他会提出这种要求呢?
伊恩听完,眼底闪过些什么,解释说,这是王的策略,暂时不便透露。
“既然如此,那我想我们也没必要谈下去。”司珞安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伊恩无奈,只得开口。
原来,所谓的和亲,并非是真的要将巴比伦公主嫁去伊新,而是作为一个手段。和亲是假,借机弄出事端进攻伊新才是真正目的所在。然而,因事关重大,假和亲的事不可以让贵族们知道,所以为了不引起怀疑,在议政会上,汉谟拉比王本人会对和亲抱反对态度,而贵族们自然会表示同意,而关键的决定权则在祭司这一方。
十郢流是祭司长最为信任的祭司,司珞安又是巴比伦如今最受瞩目的神使,有他们两个持和平意见,再暗地进行征战准备,那便不会有任何阻碍。
“汉谟拉比,他倒是聪明!”司珞安勾唇一笑,暂不表态,回头看向十郢流,“你认为呢?我们有没有必要搅这趟浑水?”
伊恩的视线逐而转向另一旁的黑发男子。
“搅不搅都无所谓,只是动动口而已。只是,伊恩,你总该给我们一个甘心情愿帮助你们的理由吧。”十郢流不笨,自然明白这种时候是提出要求的大好时机。
伊恩看着他们,眼神渐深,“很简单,因为塔依拉。”自地中海一路跟随归来,他很清楚,当初令这两个人甘心留在队伍里的缘由,是因为想要救那个女孩吧。
若不是这样,以他们两人的头脑身手以及不为权势所动的内在,又怎么可能一路随他们回到巴比伦?
尤其在两天前那次娥比娜被刺事件时,她表现出来的态度,更让他对这件事确信无疑。
所以——
“你们帮王完成这次计划,我就给你塔依拉!”
“给?”司珞安交叠双臂,“怎么给,她现在是你们巴比伦王的妃子,又岂是你一句给就能够决定的?”
“并不会很难。只要你们在明天的议政会上支持和亲,并亲自提出和亲人选由她来担任,这一切就会很圆满。等尾随队伍的巴比伦士兵在两国交界处暗地发出攻击后,会有人护送她离开,而同时,巴比伦也会因公主失踪而怪责伊新,从而发起攻击。到那时,即便那些贵族们再反对,也会碍于公主失踪而无立场反对!”
“让妃子充当公主?这种事太荒唐了吧!让王把自己的女人送去别国,这种事贵族们怎么可能答应?”司珞安讶异。
“为什么不答应?给予妃子公主的封号再嫁去外国,这在巴比伦尼亚是很寻常的事!”伊恩对此并不在意。
“……”司珞安有些无语,她看了十郢流一眼,再度开口:“即便是这样,我想我们还是得询问一下塔依拉的意见。”
“来不及了!明天王就要在议政会后给予伊新使者和亲的答复,不然我也不会今天半夜过来找你。事情有些急迫,我需要你立刻做决定。另外,有件事我想还是告诉你比较好,那天在后宫,你真的认为只是娥比娜想陷害塔依拉吗?”察觉到那两人均凝重起来的神色,他继续往下说,“我想,以你们两位的头脑,不可能猜不到这背后复杂的阴谋与重重陷害!宫外,是男人之间的战斗,而后宫,便是属于女人的战场。塔依拉全无贵族背景支持却又受宠,已经是全后宫女人的劲敌,尤其对娥比娜、克斯乌拉和瑟蒂三位长期受宠的妃子来说,她的出现无疑是当下最碍眼的刺!这根刺不拔去,那些女人便没有一天会安宁。在这三位最为得宠的妃子里,只有娥比娜被正封了侧妃的封号,但她也是最冲动最急躁的一个。想来,不用我多说,在尚未回到巴比伦前时,你就已经体会过她的个性了。她这样的人,最容易遭利用,如今,那个幕后黑手已经顺利把她除去。而塔依拉的危机,却依然没有结束,幕后的那个人还会再出手。而你们,永远都不知道,在那道高高的宫墙后面,每天每一刻存在的危机!所以现在,你们是不是依然打算放弃这次合作,让那个少女继续留在后宫里?”
长久的沉默后,两道来自不同世界的目光终再度对上。
“好,你给我们塔依拉,我们给巴比伦发动征战的借口!伊恩,希望你和你的王,都能信守承诺!”
伊恩起身后退两步,朝着面前的那两人,再一次深深弯下腰去,“一定会的!”
伊恩离开后,十郢流看着司珞安的侧脸,若有所思。
“怎么了?”发现到他的目光,她问。
“你……”他疑虑了一下,还是开口,“伊恩什么时候和你说过巴比伦的内政局势?没听你说过。”
“上次在神庙救下那个女孩之后。他也是乌尔人,所以后来找我道谢。”她淡淡扯着小谎。
十郢流眼底划过些什么,但他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将话题转到新的问题上。
假如他们信守承诺,而事情顺利完结,但塔依拉如今只有孤零零一个人,获得自由后她能去哪里呢?
“看来,我们是不是也到了该闪的时候了?”十郢流与她各自占据窗户两端,凝视夜幕那轮明黄皓月。对他们来说,自由也是他们所想要的。
这座都城里充斥着太多阴谋和悄无声息的杀戮,并不适合他们。
“对,这次是绝好的机会。”司珞安点头思忖,“在这个计划实施之后,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逃!带着塔依拉,逃得远远的!”
“想要在混战中救出塔依拉,这种事恐怕只有一个人能做。”黑发男子提唇角,“好好地去拜托琉拉吧,和亲那一天,就是我们四个获得自由的那天!”
星光与月光,温柔拂着黑发男子俊美的优雅脸庞。这一晚的巴比伦夜空,望去格外清晰无垠。
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这一晚,在这间房间内,三个人所订下的协议对整个巴比伦的未来将产生如何的影响。
公元前1787年,夏,汉谟拉比王终于展开了他对两河流域的统一征战,在未来的三十五年里,这位拥有雄才伟略和远大理想的睿智君王,先后灭了伊新、拉尔萨、马里等城邦,基本统一了两河流域,创造了一个繁荣的奴隶制中央集权国家,亦为两河流域的历史添上了一页光彩夺目的不朽篇章!
第二日的议政会,如推论一般顺利完结,接着,所有的计划一点点开始成型:塔依拉被册封为公主,神使十郢流与司珞安一力承担下护卫公主和亲的任务。一切似乎都很顺利,除了琉拉。
木门紧闭的房间内,司珞安与十郢流看着面前的少年,他们谁都没料到琉拉居然会拒绝救塔依拉。
“你先出去,我来和他说。”少年始终都不肯开口说原因,而和亲计划却已势在必行。
“那好吧。”他拍拍她肩膀,随后离开了房间。
“琉拉,告诉我你不想救塔依拉的理由。我们时间真的不多了。”她走到少年面前,“琉拉?”
“如果我救了她,那你怎么办?”许久,他终于开口,“你们让我带她飞那么远,你们怎么来?万一你们忘记来找琉拉,万一你们不想来找琉拉……那以后,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我还以为什么事,那刚才怎么不说?”她释然。
“不喜欢十郢流在。”在不知不觉间,他对十郢流的敌意已渐渐增多,“做这个决定的是他,他一定是想甩掉我。”“不会的。”她双手按上他肩膀,“听我说琉拉,在顺利制造完塔依拉死亡的假象后,我一定会和十郢流去找你!你要保护好塔依拉,在上游的树林里等我们。”
“那你什么时候来,要等多久?”少年狭长而漂亮的眼里透着隐隐担忧,“琉拉现在只要一会儿见不到你,心里就好慌,司珞安……”他伸开手臂搂住她,将脸埋在她颈部汲着气息。
“我们又不是见不到了……”他最近似乎越来越依赖她,“放心,最迟两天,我们一定会在预定的树林里碰面。”说着,她解下缠绕在手腕上的发带,轻轻将他的黑色长发系住。黑发如丝绸般顺滑,长长地垂在少年的背上,“戴着发带,就像我陪着你,这样就不用心慌了。”对这个少年她总是会在不觉间温柔,有时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每每这双近乎透明的浅蓝眼瞳凝视她,她就会无可奈何,进而妥协。
摸着发上的细带,少年精致的面容轻轻泛起甜美的笑容。
他点点头,再次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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