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切莫焦虑,还请公公冷静,眼下皇帝陛下既然已经驾崩,那么摆在眼前的首要问题,就是皇位人选问题了。公公以为,这皇位当由谁来继承?”方知涯此刻非常之冷静,他清楚地点出了眼下问题的关键,那就是皇帝既然已经驾崩,就必须讨论新皇的人选问题,而这个问题,才是眼下最为紧要的问题。
魏进忠不愧是权倾朝野的权奸,虽然在知道天启皇帝驾崩的消息之后有过段时间的慌张失神,但是现在却已经逐渐的冷静下来,他十分清晰地分析道:“没错,既然皇帝已经驾崩,那么我们就应该考虑这新皇的人选了,皇帝没有子嗣,那么,皇位就只能给从他的两个弟弟之中产生。”
“不错,”方知涯接过魏进忠的话头说道:“眼下,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乃是大行皇帝的两个弟弟,先帝的另外两个子嗣,信王朱由检和贤王朱由栩,这两人都是先帝血脉,都具备冲击皇位的资格,公公以为,立他们两个谁人谁帝,对我们最有好处?”
要是依照魏进忠的想法,自然这皇位还是天启皇帝来做最好,原因很简单,天启皇帝不理朝政,将国事一并托于自己,才能让他一个阉人拥有如今这种滔天的权势,但是现在天启皇帝已经驾崩,却由不得他不好好考虑考虑这新皇的人选问题了。
魏进忠冷哼一声说道:“信王那小子一向和咱家不对头,你别看他平日里对咱家敬重的很,每年回京都对咱家礼敬有加,但是咱家看的出来,这小子心思深沉着呢,要是真让这小子登上了皇位,哪里还会有咱们的好果子吃,这皇位,只能由朱由栩那娃娃来继承。”
“公公说的在理,这信王殿下已经成年,只怕不太好控制,而贤王殿下则恰恰相反,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只要给我们一两年的功夫,相信以公公的手段,想要调教这样一个小孩子还是十分容易的,再者说,”方知涯停顿了一下,方才重新说道:“信王殿下远在河南信阳,而贤王殿下却近在京城,一个远在天边,一个近在咫尺,公公,现在我们要火速去迎立贤王殿下,将他先扶上皇位。”
“好,先生,你现在就随我去贤王府,我们一起去恭迎贤王殿下登基。”魏进忠的双眸中闪烁着一种幽寒的光芒,其中的意思,或许只有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自己才懂得吧。
“不,公公,在这以前,我们还要做一件事情。”方知涯朝着魏进忠神秘地笑笑,却是偷偷拿起了手中的笔,抽出一张空白的圣旨,在上面随意的书写了起来……
京城,杨府。
“李大人,陈大人,你们可来了,快快请坐,来人,看茶。”大明王朝内阁首辅、太傅杨宗秋早早坐在中堂之中等待另外两个大人的到来。
“杨大人,深夜相诏我等前来,想必是有要事吧,我和陈大人既然已经到了,杨大人就不要卖关子了,有什么话,我们摊开来讲吧。”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干瘦男人,穿着一件灰褐色的便衣,脸上的胡须飘逸潇洒,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一个干练的人物,此人乃是左都御史李长青,乃是东林党核心人物之一。
杨宗秋召唤而来的另外一人长得斯斯文文,面白无须,看上去大概三十多岁,一身绸缎衣裳,看上去十分贵气,一对眼睛微微眯起,看上去似笑非笑,让人觉得有点奸邪之像,他叫陈杰,位列工部尚书,正二品大员,同时也是东林党核心成员之一。
杨宗秋、李长青、陈杰,乃是东林党如今最核心的三个核心支柱,东林党能够成为与阉党相提并论的政治党派,这三个人功不可没,在天启朝漫长的政治斗争中,这三个人领导着东林党斗倒了浙党、楚党和齐党,使得东林党成为朝堂之上的一大党派,使得东林党的根据地东林书院成为读书人心中的圣地。
“李大人,陈大人,杨某刚刚从钦天监黄大人处归来,得到一个天大的消息,杨某不敢有所怠慢,所以急招两位大人前来相商,如此深夜还行打扰,实在是杨某的不是,杨某先给两位大人赔个不是,但是这件事情太过于重大,还请两位大人给杨某拿个主意。”宾主落座之后,杨宗秋拿起手中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方才缓缓说道,举手投足之间,都显露出身为当朝内阁首辅,天下百官第一人的优雅风度。
听到杨宗秋如此说。李长青和陈杰相互看了一眼,都知道也许京城要发生大事了,否则的话杨宗秋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深夜相招自己前来,要知道当今圣上最讨厌的就是官员结党,虽然说东林党和阉党的存在不容置疑,但是谁也不敢再皇帝面前透露出这点,因为这些年来即便是两党斗争激烈,却也没有妨碍到木匠皇帝研究他的微型宫殿。
是什么事情能够让杨宗秋不顾一切深夜相招当朝两位重臣来府上议事?须知道这种做法一旦泄露出去,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就算是杨宗秋身为帝师,再得天启皇帝信任,恐怕也难以逃过阉党的打击。
“杨大人,究竟是什么事情,如此紧急,难道那些女真鞑子又来犯边不成?”
陈杰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是什么事情,这些年中要说闹的最凶的,恐怕就是东北的女真之祸了,从神宗皇帝末年,奴酋努尔哈赤起兵造反以来,本朝在关外的战争只能够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辽东领地一丢在丢,最终只剩下了如今这等碎土。
“不,不是,比这件事情还要严重百倍。”杨宗秋的话语中充满着镇定,他知道自己即将说出来的这个秘密会是多么的惊世骇俗,所以他必须做好相应的准备工作,否则一旦有所差池,他这辈子,可就真的要完蛋了。
“杨兄啊杨兄,你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卖关子,我老李是个急性人,你要是再不说,我可就要回去了。”李长青可不管什么三七二之一,不把事情先搞明白,他是万万不敢再这杨府之中多做停留的,现在阉党对东林党打击的特别厉害,尤其是天启皇帝意外落水,病重以来,阉党仗着手中的东昌特务组织,大肆罗列罪名,无故将众多东林党骨干成员屈打成冤,以求达到打击异己的目的。
而李长青,最近一段时间就深深受到这种威胁,虽然他是堂堂朝廷的左都御史,但是在东林党核心三巨头之中,就属他的地位最低,也是最好开刀的一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阉党抓过去开刀,而今夜贸然来杨府,一个吃力不妥,就可能会给他招来祸根,李长青心中如何能够不着急?
“李兄,陈兄,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杨某就算是想要隐瞒,恐怕也隐瞒不住,据我得到的消息,宫中那位……恐怕快要不行了。”杨宗秋低声说出这句话之后,就一直在观察陈杰和李长青的脸上,发现他们听到天启皇帝驾崩的消息之后,脸上非但没有悲色,反而面露喜色,丝毫没有君臣恩义之情,对于天启皇帝的驾崩,竟然隐隐有点幸灾乐祸。
不过两人到底还是在政治舞台上斗争了许久的老油条,很快就调整过来,脸上露出一副戚戚焉的神色,仿佛是死了自己的亲爹亲娘一般,陈杰说道:“杨大人,这个消息可靠吗?圣上驾崩,我等理应进宫处理后事才行,万万不可耽搁。”
“不对,我们应该连夜出京,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信王殿下,然后迎接信王殿下入京登基,信王殿下一贯有贤明,如果他登基为帝,那么阉党必倒。”与陈杰相反,李长青想到的是问题的关键,对他来说,天启皇帝死了就死了,这种白痴皇帝活着都是多余的,如果不是他纵然魏进忠,哪大周朝哪里会这么混乱,民不聊生?
而如何扶持信王登基才是眼下最紧要的事情,李长青曾经做过一阵子的国子监祭酒,信王当时也曾在国子监听过自己的讲课,算起来自己也可以说是信王的老师,如果信王能够登基,那么可以想象的,李长青未来的政治生命将会是一路光明,到时候阉党别说是打击自己,能不能够躲过自己的报复都是一件值得考虑的事情。
“不好,”杨宗秋突然间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说道:“恐怕事情有麻烦了,我们能够坐在这里商议对策,那么魏阉这个时候也应该知道陛下快不行的消息,宫中并未传出陛下驾崩的消息,这恐怕是他们放的烟雾弹,魏阉真正想做的,只怕是想要扶持贤王登基。”
“不错,贤王年仅十四,比起信王来说,更加好控制,而且贤王如今就在京城,还有地利之便,他要是现在去迎立贤王,那么新皇必定掌握在魏阉手中,恐怕今后我们连立身之处都没有了,杨大人,李大人,你们说,如今该当如何?”陈杰也着急了,虽然说他内心支持信王登基,但是比起近在咫尺的贤王来说,毫无疑问,贤王更具条件。
“莫慌,莫慌,眼下我们只有和魏阉抢时间了,李大人,你马上去国子监祭酒周大人府上,请他一起去贤王府,陈大人,你现在马上去贤王府上,切勿让贤王落入魏阉手中,老夫现在赶去张大人府上,请张大人去迎立贤王。”杨宗秋的双目闪烁间,马上就改变了自己的初衷,本来还意图迎立信王的杨大人眨眼之间就改成了迎立贤王,这变脸的速度之快,当真是比翻书还快,怪不得此人能够身居内阁首辅长达七年之久,就算是以魏进忠的权势,也不能够将之除去。
“杨大人,怎么又要改立贤王,那信王殿下怎么办?”不立信王为帝却立贤王为帝,那么损失最大的莫过于李长青了,一个是自己的学生,一个却是尚未长大的稚子,这其中的差距,如何能够用简单的计算来衡量。
“李大人,现在还管什么信王殿下,再不去抢,一会贤王殿下都要落入魏阉手中了,别再想了,赶紧去抢贤王殿下吧,要是再晚了,我们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杨宗秋恨铁不成钢的负气甩手了一句,便拉着陈杰匆忙立府去了,李长青狠狠地一跺脚,“哎”的叹了一口气,也坐上马上乘着夜色赶往贤王府。
天空,越发的阴沉了,乌云似乎也越来越多,将天气压的低低的,仿佛有一种大变将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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