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瑞压低了声音说话,云飞听得就像耳边响起炸雷,这丫头好大胆的想法。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动身,大哥若还不放心云伯父……现在这时间万马行应该开始营业了,劳烦大哥先去找个脚力,小妹再回苏家一趟,我们东城门外碰头。”
“嗯!”
云飞点头,苏瑞离开。
“好厉害的丫头,连万马行是我家开的都知道……也不一定,可能只是碰巧……”云飞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苏瑞起身出门拐入街头小巷,几个起落,翻身越过一面高墙,正是回到苏家大院,虽说昨夜苏家发生那么大的变动,动静却是在山间老祠,此时天色尚早,家里还是一如往常,偶尔有几个早起打杂的也没发现苏瑞。
苏瑞来到胜子的住处,隐约听见有人说话,她矮身来到窗台下,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放我走吧。”
“二夫人,我现在放你走了,苏家这么多事我怎么应付?老师那边我怎么交代?再说,你又能逃去哪?”
“胜哥,事到如今我哪还是什么夫人,不怕你笑话,自从被送入苏家,老爷何曾正要看过我,那爽儿……本是何伯……可怜他们到死都不知情,你们让我活着不过是掩人耳目,可我能遮掩多久……”
“啊……”屋里的胜子似乎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惊哑了一声。
“要么你就现在杀了我,要么……放我走,逃到哪是哪,总比困死在这高墙大院里好。”
苏瑞冒起头偷偷往屋里看,胜子走来走去,二夫人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肚子有一点大。
“这不知羞耻的女人……”
苏瑞突然想到小九离去前跟自己说的事,脸上一烫。
“二夫人,你先起来。”
胜子扶起二夫人,脑子里却冒出苏家老祠里何伯骤然杀死苏爽的情形。
“这娃不能留。”
“不行,爽儿已经没了……”
“那他父亲又是哪个?”
“一个小厮而已,昨晚也死了。”
“你……你走吧……别再出现,我就说是你多嘴被我杀了。”
“多谢胜哥……”
二夫人随后出门,匆忙离去,想来是去收拾一番再逃命,苏瑞隐身拐角处,右手抬起,冰枪在手中成型,却放不出去,二娘已经不年轻了,她或许也只是一颗可怜的棋子。
她竟然还想生下这个野……孩子?
“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胜子准备出门,看见了苏瑞。
“这是我家。”
苏瑞径直走到胜子屋里。
“你在跟踪老师?他刚走你就来?”
“别说废话了,我问你,你到底是哪边的?”
“什么哪边的?”
“你想左右逢源?”
“嘘……师姐,我是你这边的。”
“行了吧,帮我一个忙。”
“师姐请说。”
“我现在要逃命,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尽快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小九,还有,我跟云飞接下来要去迷雾山谷。”
“额……师姐,你不会是想让我把你们的行踪告诉老师吧?”
“随便你,我走了。”
“等等……你叫我传讯给小九,起码要告诉我他在哪吧,还有,老师已经派了人围捕你和那个叫云什么的法师,命令是格杀勿论。”
“小九在红土沟。”
苏瑞说完话出门,往东城门外隐去。
胜子在屋里转悠了几圈,脱下家丁服饰,换了身老爷装束,摇头晃脑哼着小曲从苏家大院里头晃荡出来……
凤来城北城门外的集市往日这个时间那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近来却有些萧索,云飞披了件斗篷,帽子遮住头脸,随着不多的行人来到这边,走进一家店铺,那铺子门楣上有匾,匾上四个大字,万马奔腾。
“这位……客官,里面请。”
进了屋,云飞掀开帽子,屋里招呼的伙计自然认得这是东家少爷,却不说破。
“租个脚力而已,不进去了,叫掌柜的出来说话。”
云飞见这个伙计机灵,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手心递过去一个布条。
“客官,你老租个脚力还需要我们掌柜的出来?小的就给你办了。”
那伙计接过云飞的布条,解下围在腰间的脏兮兮的围裙甩在肩头,布条藏在里面,转云飞暗暗好笑,高武那小子手下人藏信的手法倒是纯熟。
“你们快点就行,老子还要赶路。”
“你往这边来。”那伙计引着云飞来到后面马厩。“各类型车马都有,你随便看,选好之后再来前台付钱。”
云飞看马,自有马厩里的小厮陪着,其实他就是做个样子。不一会儿,马车选好,小厮赶车从后面到街道上停好,云飞回到前台。
“客官,一共十二个金币,到了南明城找到我们万马行分店,车马若无损伤,退你一半押金,百年老店,只此一家,我们办事您老放心。”
云飞交了钱,再不说话,出门驾车离开,幸亏跟小九赶过车,到也有模有样。
这时候,万马行店铺楼上有个人正隔着窗户看着云飞,这人却是高武。
“大掌柜的,大少爷这是闹哪样?”
说话的人约摸五十来岁,此人是万马行在凤来城区的掌柜,名叫高福,他手上正拿着云飞留下的布条。
高武见云飞走远,转过头来,伸手接过布条,摊开来看。
“老头不该瞒我,孝义如何兼顾?林家求亲不成,我去迷雾山谷。”
“大少爷这是给城主传讯,他们父子的事,我们不猜。福叔,你安排一下传讯回去。”
“是。”
“下去吧。”
高福下楼,高武回到桌前坐下,拿笔写写画画。跟着从怀里拿出火折子,用油布把火折子跟刚写好的东西包在一起,放入一个拇指粗细的竹筒中。
“来人。”
房间里本来没有人,高武喊了一声,却有个人影凭空出现。
“立刻送去红石庄,交给我家老爷子。”
黑衣人不出声,转身离去。
这高武自离开红土沟就来了凤来城,明面上是听从云霸天的嘱咐照看云家大少爷,实际上这一个月来他窝在凤来城里把手下的人手都梳理了一番。
没办法,他如今加入了小九的止杀行会!
好在这万马行本来就是个密谍组织,平日里的工作就是观察态势,搜集情报,传递讯息……这工作必须见不得光。走一趟红土沟,随行者都是心腹,自不必多说,如今万马行里所有人都没想到,大掌柜的已经改换了门庭,另投了东家。
可被人称为老鬼的红日城主云霸天真的就这么放心,没在高武身边安排几个钉子?
高武自己都不信!
消息送出去了,高武在椅子上又坐了一会儿,起身下楼,转入后面一间小院,这是高福的住处。
“福叔,最近我们的驿路没出什么问题吧?”
“没有啊,每天都有车马往来,离这里最远的厚土城,也是最多五天就有消息传回。”
“那就好,我是感觉如今大陆像要发生什么事,祖上传下来这么点生意,可别遭了什么祸害才好。”
高福本来躺在院里晒着早晨的太阳,右手拧个小瓷壶喝着茶,听高武说话感觉不对劲,放下茶壶,起身请高武进了自己卧房。
“大掌柜的,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你在一个地方停留这许久,我就感觉有问题,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福叔,您老跟随我父亲从南到北逃荒,又从北到南创立这万马行,奔波二十年,在凤来城做掌柜又是一个十年,您辛苦了。”
“小武,这是说哪里话,在凤来城做掌柜根本就是你让老叔享福的,直说吧,是不是咱们万马行会有什么变动,老叔听你的。”
“南北两边在迷雾山谷撤又不撤打又不打……当然了,只要天门耸立,他们就闹不起事来,这其实跟我们没有直接关系,可若是天门……”高武表情凝重看着高福,做了个一拍两散的手势。“……塌了,乱世当中,你说云霸天能保全我们万马行吗?”
“啊?”
听高武这么一说,高福一愣,脑子飞转,这些年关于天门的毫不作为,他可是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只是他没有想得太远,当然也是不敢想。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噪杂的吵闹声,高武望着高福,俩人开门出去。
“什么人在这里大吵大闹的?”
“掌柜的,是李小三被人打成重伤,刚被人送回来……”
“什么?”
前台伙计引着高福来到外面前厅,地上铺了木板,上面躺着个人,浑身是血,不知死活,旁边站着一对灰头土脸的中年夫妇,男的有些拘束,女的背个包袱,四周围满了伙计。
“都散开,大掌柜的来了。”
高武快步上前。
“你是掌柜的吧……我们两口子雇你们的车遭了匪,你们伙计说……说可以赔……”
那中年女人开口要赔偿,她男人在旁边鳖红了脸,拉着女人就想走。
“是你们送我们的伙计回来的吧,麻烦你们了。放心,我们的伙计说了赔,就一定赔,高福,你招呼他们,兄弟们别看了,把他抬到后面。”
高福领着那夫妇去赔偿,众伙计连忙动手把人抬到后院。
“都忙去吧,告诉兄弟们别嚷嚷了,该干啥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