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聊什么?”陆梨悄悄钻进荀尔虞的被窝,贴着他:“感觉不到你的存在,我会怕。”
荀尔虞转过身,伸出胳膊抱紧她,说道:“可是你不也害怕我吗?”
“是害怕,但是宁愿这样,也不要一个人在这里。”陆梨拽拽他的袖子,认真地说:“我是有目的,我想勾引你。真的,我此刻无助极了,有难以忍受的漂泊之感——孤苦伶仃,就像小时候一样。”
“怎么会这样?”荀尔虞握着她的手,问道。
“一直这样,时常有这感觉。每每伤心都会想到自己无依无靠,只能在夜里偷偷哭…….”陆梨一顿:“后来为了摆脱这感觉,就让幻想的你来陪我。我想象你吻我、抱我、要我。”
“傻瓜,你的脑袋里都装了什么~”荀尔虞碰碰她的鼻尖,笑着问:“那你第二天醒来时可有感觉?”
“没有。”陆梨摇头:“好像都忘了。那感觉就像一种病,发作的时候很严重,可一旦平静下来,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不是今晚我又有了这感觉,恐怕还是表达不出。”
“恩…..”荀尔虞撇撇嘴:“所以你现在是在发病?明天早上又会否认这一切?”
“不不不”陆梨忙说道:“应该不是吧,我不会忘记你的。只是当时的感觉可能记不清……”
“算了。”荀尔虞拍拍她的肩,说:“这是控制不了的事。可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他凝重地看着她:“当年你意识受损,需要我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唔…..”陆梨把头一偏,慢慢地说:“也没什么,那时我快要6年级毕业,学习压力挺大的。不过这之前你的形象已经出现,只是比较模糊而已。当然,这源于我的孤独,之前跟你讲了,是小学三年级开始的。”陆梨吞吞吐吐的,她的思维有些凌乱,需要调整。
“就是说,原先就创造你了,可那时还保留一定的理智,能够分清现实与虚幻。”她接着说:“在那以前我的家庭还算稳定,与父母的关系也相当和谐。虽然我不太会表达感情,谈不上什么亲密感,但总体上说我们彼此相处,相安无事。你能想象吗?那时我每天上学,早上6点被爸爸定的闹钟叫醒,再坐爸爸的车去学校。到了晚上我就回家吃妈妈烧的饭菜,之后一家三口围在沙发上看电视,幸福无比。”
“恩,听起来不错。”荀尔虞点点头。
“然而一切都是表面。这些年来,我的家始终存在一种破碎的信号,它就像是诅咒,阴影般笼罩着我们。每个家庭成员都能从心底感受那诅咒,可我们不愿相信,拼命挣扎,努力维持这家的正常运作。”
“诅咒?”
“是的,那是来自命运的诅咒,谁也无法阻止。终于,我的家庭系统在某一天崩塌了,于我而言,是迟早的事。我想我的内心知道。”陆梨轻咳一声:“你也许觉得荒谬,但确实如此,父亲离开的那天,我有说不出的轻松感,仿佛心中的大石头挪开了。我的母亲也激动地买了很多好吃的,美美地做了一桌子饭。”
“母亲也很高兴?这有点奇怪了….”
“当然不是,母亲是气的,她恨死父亲了。你知道,深陷其中人的是无法感知到机制的破坏的,她还停留在表面的原因,并为之痛苦——但她的行为却出卖了她。而我的父亲在那一年像是失了控,被人按动了开关,自动地脱离这个家。他甚至为了找到合适的理由离开,而出去找别的女人….”
“你是说你父亲是故意的?”荀尔虞疑惑:“不就是背叛了你母亲吗,这也能有理由?”
“恩。他的离开是必然的,他只不过找了个可以让自己狠下心的借口。他宁愿让别人以为是他贪图美色名利而抛弃弃子,也不愿说出真相。因为真相无人能解。相信吗,我的家有死亡的阴霾弥漫,如果父亲不离开,我们三个人中,早晚会有一个人死。”
陆梨叹气:“父亲是在保护大家。”
“难以置信。”
“的确是这样。”
“离婚之后,我的母亲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在她的潜意识里,有种罪恶感。准确地说,她希望大家一起死去,而不是其中一个离开,但父亲违背了……”
陆梨一颤:“母亲只能用敌对和怨恨消解她的痛,她开始憎恶那个女人,进而憎恶一切,并在长达三年的时间里保持愤怒。”
“为何会变成这样!”荀尔虞单手碰碰她的脸,面带苦涩。
“因为对她来说,失去丈夫就像失去她的父亲一样。完全是生理上的恐惧!就像襁褓中的婴儿突然被迫断奶一样恐惧。巧的是,在同一年,母亲的亲生父亲真的去世了。”
“所以你母亲是同时失去生命中两个重要的男人?”
“恩。大家都说姥爷是被父亲气死的,可是,实际上姥爷的死是出于自身。姥爷压根不清楚父亲的所作所为,家人都瞒着他。”
“那他怎么会…..?”
“姥爷认为该是去另一个地方的时候了,就走了。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疾病。在此之前姥爷的身体状况很好,常年练太极。”陆梨换了一个姿势,仍然贴着他的胳膊,说道:“因此我的家族都是串在一起的装置,其中必定有隐形的规则。唔…..还是接着说我的母亲吧,她受了重大刺激后,还把这刺激传给了我。就是说从我的身上看到了父亲的脸庞。她认为父亲一手制造了她的悲剧!”
“母亲不想看到我,还把所有的怨恨转移到我身上。呼,她再也不把我当一个普通的孩子,而是把我当作父亲的幻象。愤怒的时候,会冲我撒气;难过的时候,又会向我倾诉。说实话她诉说她的事情时活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也就是你们之间的关系倒过来了,你间接地成了她的“父亲”。”荀尔虞皱眉,叹道:“这真的很不幸。”
“倘若仅仅是母亲一个人发狂,也许我还能应对,问题在于…….不光是母亲一个人陷入混乱,我们每个人都卷入了这场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