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道道蓦然吹起的凄冷刺骨寒风中,就在吕家有女初长成的吕依吕大小姐羞恼忿恨的声音中,中平元年的冬季姗姗来迟。
吕依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不顾被冷风吹起紧贴在红唇的发丝,盯着身边脸色温和的高顺,再看了眼神色戏谑嘴角溢出几分笑意的酒鬼,忍不住双手叉腰,脸上爬满寒霜,恨声道:“凭什么不让人家找张清玩?”
高顺自然不能直说是因为你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老爹,唯独怕你被这个近来每日饮酒有成为酒鬼趋势的军师迷上,于是高顺就用了一个自认为既合情又合理的理由。
“军师身为将军帐下唯一之幕僚,平日里事务繁忙,哪里有时间与你玩耍?”
这个理由果然是正经的不能再正经,强大的不能再强大了,可谁让高顺遇到了当世最强大的那个男人……的女儿。
“那也不行!”吕依抱着高顺的双手紧了紧,亲密却不暧昧,语气撒娇的说道:“高叔叔,人家每天就找军师玩儿一小会儿还不行么?”
这回轮到某个致力于成为酒鬼的人紧张了,只见苏逸一双明闪闪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高顺,一副如果你答应让她来找我玩儿你就死定了的表情。
性格耿直的高顺眉头微挑,直接无视掉苏逸充满威胁的目光,眼神柔和的看向吕依,脸色淡定却不容置疑的说道:“此事你高叔叔也做不了主,军师与我同为将军帐下,况且将军平日里依仗军师之处极多,小姐若要寻个玩伴,不如去城中的荀氏学堂看看,兴许能有什么收获也说不定。”
一见平时疼爱自己的高顺也不帮自己,吕依恼怒的将头瞥向一边,两片红润的嘴唇微微撅起,粉嫩的小脸一时间满是失望之色,自然知道让苏逸光明正大陪自己玩耍的想法落空了。
日头足了许多,看起来有些刺眼,仿佛能照进人心般,从吕依第一次来缠着自己开始,苏逸就能感受到眼前少女心中的想法,这并非因为他拥有某种特异功能,而是一种人性存在的本能,譬如异性相吸。
吕依之所以对自己表现出格外的亲近,无外乎自小就未曾与同龄男孩玩耍过,试想,一个极少接触异性的少女突然发现身边多了个面容清秀,性情温和的男子,怎么会不好奇,又怎么会不被吸引呢?当然,在男尊女卑的古代,这样的女性是极多的,远的不说,当年在茶楼碰上的甄巧玉何尝不是如此?
而苏逸却又是个有着较重强迫症的现代人,心中的执拗一旦发作,表现出来的,自然就是对吕依的敬而远之了。
感受到少女心中的失落与难过,高顺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说道:“余下的日子里,小姐自然不能干扰到军师,不过……今日却是可以的,末将稍后会跟随将军率领陷阵营与黑甲军出城练兵,小姐既然缺少玩伴,不如就让军师趁此闲暇时分,与小姐同去荀氏学堂寻个伴当回来,小姐以为如何?”
吕依怔了怔,下一刻才反应过来高叔叔最终还是退了一步,忍不住喜形于色,嫣然一笑,开心道:“高叔叔放心,侄女一定不会给军师捣乱的。”
面对峰回路转的局面,从始至终充当看客的苏逸只是苦着一张脸,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冲吕依拱手道:“既然高校尉都如此说了,那在下也不得不从命,只是学堂乃书声琅琅之地,小姐还请更换男装,否则如此打扮恐怕难以进入其中。”
吕依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一身打扮,一头及腰长发很随意的卷起,再用一把簪子横插其中,为了方便每日清晨的习武,身上穿的也是普通的深衣裆裤,配上少女素面清丽且光滑干净的容颜,颇有几分巾帼女杰的英气。
“那我先去换衣裳啦,很快就回来。”
校场之上回响着此起彼伏的操练声,可在苏逸平静的目光中,仿佛只有少女欢快奔跑的脚步与清脆悦耳的笑声。
……
……
“高校尉,你刚才为什么不劝住吕小姐?”苏逸转过头,一脸疑惑的说道。
高顺随手脱下身上的衣衫,露出一身精装的肌肉,将早已湿透的衣衫用力拧了拧,眼前闪过吕布霸气威猛的招式,一脸平静的反问:“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呢?”
似乎是因为与吕布战斗后太过疲惫,高顺一边甩动手中满是汗水的衣衫,一边蹲了下来,不等苏逸回答,感慨叹息道:“我刚跟随将军的时候,小姐还是个襁褓中的幼童,不曾想,一晃十年,当年的女童如今已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不过是个十二岁的丫头而已。”苏逸恼火插嘴道。
高顺玩味的看着他,轻声道:“你也不过是十六七的年龄,何必装成一副少年老成的摸样。”
“这不同,我自问比不过那些智谋深似海的大人物,可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故事。”
“如何便算大人物,如何便算小人物?”
“大人物一言就能定人生死,小人物却只能将性命交付他人之手。”
“那你如今也算是大人物了,黑甲军陷阵营千八百人之命全在你手中。”
苏逸皱眉看了眼高顺,然后望向四周正努力操练的士卒们,认真说道:“你错了,我只是出谋划策的人,他们的性命,不在我手中,是在你和将军的手中。”
高顺拧着衣服的手蓦然停了下来,沉默片刻,抬头盯着苏逸,声音平淡却格外有力:“可你却是操纵我们性命的人。”
苏逸神色一怔,随即眉头拧在一起,仿佛一座傲然伫立的山峰,沉静似水的眼眸闪烁着,似乎在思考什么,良久,才缓缓松开眉头,低声叹道:“高从之,你愿当红花旁那抹绿叶,真乃吕布的大幸。”
话音一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苏逸忍不住莞尔一笑,说道:“咱俩好像跑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