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河流经河东郡永安城西南方向的支流边,一支阵型严整气势森然的骑兵部队静静地守候在原地,停靠在汾河边的丛林旁,每名骑兵皆是一身戎装,腰佩剑,手持戟,一眨不眨的看着在河边挺戟坐立于马上的吕布,一双双眼眸里透出某种狂热的气息。
部队呈外圆内方的阵型排列在河边,俨然一副随时都可迎战的姿态,依靠紧密的联系,既遮掩了几分气息,又站在最适合攻防的位置,可见统兵将领着实有一番本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部队停在汾河旁,再好的防守也很难做到背水迎敌而不败,须知步兵临水尚可一战,骑兵靠水便胜负难料了。
可这是吕将军的部队,有将军在,一切危险都不能称之为危险了。
高顺一脸傲然的看着自己一手训练,再由将军统帅作战的黑甲军,这段时间在并州边境和匈奴人的几次战争,经历了死亡与血腥的他们已经渐渐成长为整个大汉朝的精锐部队了,想到这点,高顺心中对吕布的敬服更深,望向吕布的平静目光中,也不禁有了几分火热。
汾河边,苏吕四人正迎着微风相互对峙。
静谧的岸边,已经过了正午,太阳缓慢地向西方靠拢,苏逸正一脸淡然的看着吕布,有些干涸的嘴唇微微瓮动的说着话。
“将军近几年北击匈奴,扫荡夷狄,在整个并州大地闯下赫赫威名,小子虽然年纪甚轻,却也知北方胡人但闻将军之名,无不丧胆而逃。”苏逸先不动声色的恭维了吕布一句,这也是他的惯用伎俩了,而吕布依旧是一脸的冷笑,平淡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变化。
“只可惜,将军之威望只闻名于外族。”苏逸不看吕布,心想不怕你不上钩,继续说道:“在咱们大汉朝里,想来知晓的人并不如何多,在下要不是机缘巧合,恐怕也很难知道将军的所作所为。”
吕布闻言,一直冷笑的脸上闪过几许不甘的神色,很快又隐藏起来,盯着苏逸的眼睛,语气牵强道:“本将军只求功,不求名。”
“求功不求名?”苏逸哂然一笑,“那请问将军现在军中是何职位?”
苏逸这句话却是问到了吕布的痛处,并州刺史丁原极为信任他,将主簿这个权势较重的职位交给他来做,按说如此要职,都是交由心腹之人任职,可见吕布在丁原心中的地位着实不低,可吕布天生就是个在战场杀敌掠阵的猛将,而不是整日枯坐府衙里,面对大量文书批复的文官书生。
若按照他的想法,杀敌才是硬道理,对于舞文弄墨的事情他一向是嗤之以鼻的,因此他对于丁原的任命在心里一直抱有意见,反而认为丁原此举是为了将自己困于河内,不给自己领兵打仗的机会,可丁原待他又的确不薄,吕布心知丁原决无害己之心,只是像今日这般借着练兵之机打仗,也要小心翼翼的不能太过张扬,实在是太过窝囊。
今日被苏逸充满讽刺意味的话语一激,心中的抑郁便有些控制不住了。
“本将军乃并州刺史丁原大人帐下主簿,随军参赞军机要事。”吕布冷哼一声说道。
苏逸闻言一愣,脑海中隐约记起吕布好像是当过主簿这个官职,此时的他自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挑起了隐藏在吕布心中的不满。
“嘿,在下对于本朝官职不甚了解,却也知道,主簿当是文官任职,可将军这一身戎装…”虽然不知道吕布现在的内心,但苏逸还是从吕布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丝波动,心中暗喜之下,自然要大加利用了。
“哼!此乃朝廷事务,你一个乡野小子又懂什么?”吕布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苏逸却明显能从中听出一丝另类的意味。
既然是朝廷事务,那你身为主簿怎么穿着一身军装领兵打仗,你以为这是重文轻武的宋朝么,瞧这架势,明显是刚打了仗,什么时候朝廷的军队都能让一个主簿插手了?
苏逸在心里暗暗想着,脸上却不动声色的看着吕布,看似无意的说道:“不知将军方才杀敌多少?”
吕布闻言,一脸傲然的说道:“区区几个贼人,哪里是我的对手…啊!你…,好个狡猾的小子!”
苏逸见吕布失口说出自己的行踪,心想总算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吧,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主簿大人不是参赞军机吗?却不知何时主簿也能统兵上阵了…”
吕布被苏逸突然间转变的话题套出了自己的行踪,心知自己在嘴上是斗不过苏逸的,一脸阴沉的看着他,森然道:“臭小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站在苏逸身边的徐明早就被苏逸这一番临机应变的对白给唬的愣住,心知自己还是小看了眼前之人,忍不住的再一次对苏逸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毕竟在那个普通人家只能种田的时代,有这份机智的人物实在不多,何况苏逸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呢?
苏逸见吕布神色渐渐不耐起来,心想是时候了,便拱手道:“在下还是那句话,见将军身边缺乏善谋之人,区区不才,愿替将军分担忧愁。”
有了刚刚被苏逸套话的教训,这下吕布却是谨慎的盯着苏逸,没有轻易开口。
“将军…”一直在吕布身边的高顺终于忍不住出声道:“以顺看来,此子确有几分急智,将军不若将其收下,日后兴许能有意外之喜。”
凝神沉思的吕布被高顺打断思路,出奇的没有愤怒,只是静静地听高顺说完,一脸深思的看向苏逸,开口道:“本将军承认你确有几分才华,不过想要为我效力,只此一点是不够的。”
苏逸闻言没有说话,只是一脸平静的看着吕布,心知他还有话要说。
“之前你说过,可以助我成就威名,令天下人知道我吕布。”吕布眼睛微眯,沉吟片刻,说道:“那你现在就说说,如何让我之威名,名扬天下!”
这下不止吕布一脸期待的看着苏逸,就连徐明和高顺也用充满深意的眼睛看向他,在等待苏逸给出一个说法。
原本因为吕布和苏逸针锋相对而渐渐凝固的气氛突然安静下来,只剩苏逸一个人的声音在汾河边轻轻响起。
“我还没有想好。”
“那你之前说的岂不全是屁话?!”吕布脸色难看的盯着苏逸,强压下心中的愤怒说道。
站在苏逸身边的徐明也是一脸意外的看着他,没想到他真敢将实话说出,心中对他更加高看几分,在强弱如此分明的情况下,没有因为对手的强大而失去分寸,哪怕说出实话可能丢掉性命,不过借此也能看出苏逸的艺高人胆大,也许这会取得相反的效果也不一定。
苏逸苦笑几声,说道:“若在下之前不说此大话,恐怕将军手中大戟便要取我小命了。”
自始至终只说了几句话的高顺听了苏逸的解释微微点头,其实一开始苏逸说能让吕布威震天下时他就没信过,如果真的那么简单便能名传天下,那自家将军又何必等待如此久的时间?退一步讲,就算真有这种途径,也不会是一个在汾河边上浑身破烂的小子能够想到,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是在观察,不只是观察另一个身手不凡的人,也在观察眼前说话之人。
“哼,算你识相,若是敢以假言欺骗于我…”吕布冷哼一声说道,毕竟不是常人,虽然性格鲁莽,但是一个转念的功夫,就想明白了其中道理。
“将军,此人才识不错,且言谈间并不浮夸,将来稍加雕琢,不失为一块美玉。”高顺眼中欣赏之色闪过,心中顿起惜才之意,一方面是对于苏逸展露的品行才华而满意,一方面也是因为吕布身边的确缺乏幕僚人才,这才向吕布出声建议。
“嗯…”吕布也知道自己身边缺乏谋划之人,一听高顺的话,便也动了收下苏逸的心思。
“你叫什么名字?何处生人?”
苏逸见高顺出声建议,就知自己的兵出奇招之计已然生效,再听吕布问及姓名出处,连忙拱手拜倒,高声道:“小子姓张名清,年十六,尚无表字,家居冀州魏县。”
说完后又想了想,眼睛看向徐明,紧接着道:“小子身旁之人乃偶遇侠士,只因前几日遭黄巾贼劫道,险些被害了性命,幸赖此人相助,才能苟延残喘至今,不过凭小子这几日来对他的了解,此人的确没有投军之心,只想速归老家杨县奉养父母,还望将军全其孝义。”
苏逸想起徐明几日来对自己的照顾,终究因放心不下而为他编了一个理由,只希望吕布能放过他,毕竟看得出他的确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在一个小小的汾河边耽误了这么久,吕布也有些不耐烦起来,听了苏逸的话,不禁将头撇向高顺,想听听他的想法。
高顺只是静静的望向苏逸,便见苏逸一脸真诚的看着自己,也不再多想,出声道:“此行能得张先生相助,已然是意外之喜,既然此人既然不愿入伍,那便放其归家也未尝不可。”
吕布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说道:“臭小子,那便速速随我走吧。”
“谨遵将军吩咐。”苏逸微微颔首,躬身道:“只是还请将军先整列队形,小子还有几番话要与恩人说明。”
吕布闻言,不再多说,冲高顺使个眼色,便一挥马鞭,驾马朝不远处的黑甲军奔去。
“先生有何吩咐,但说无妨。”高顺等吕布走远,看着欲言又止的苏逸,出声说道。
苏逸微微一笑,摆手道:“高校尉还是别叫小子先生了,还是与吕将军一般称呼吧…”
高顺摇摇头,脸色坚定,“先生,礼不可废,既然先生今后为将军效命,与顺同为将军麾下,应当共同扶持才是。”
苏逸再推辞几番,见高顺一脸的坚决,知道再劝说也没用,只得作罢。
“高校尉,在下有些话想对恩公说,不知校尉可否…”苏逸脸露难色的说道。
高顺一直冷漠的脸庞没有什么变化,对着苏逸远远拱手,便一夹马腹,朝远处走去,只是目光却毫无转动地停留在苏逸的身上。
“徐兄,我这便要走了…”苏逸见高顺走远,脸色一松,笑着说道。
徐明则一脸赧然,低声道:“此次幸亏有你的帮忙,否则我…”
“谢谢就免了,你要是有什么钱财一类的嘛,倒还好说…”苏逸连忙摆手,嘿嘿笑道:“反正你之前多次救了我,现在我也还你一次,咱们也算是两清了。”
徐明听了苏逸的话,也就不再多说,只是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刀来,低声道:“这把刀才是你那把,之前的那把…”
苏逸原本见徐明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刀,神色便是一紧,等到看清小刀像是陈龙城交给自己的刀时,不禁愣住,再一听他的解释,忍不住摇头失笑,却丝毫责怪都没有。
“我还以为什么呢,原来是你当时换了我的刀啊,徐兄如果喜欢,将来有机会我多送你几把,不过这把刀是友人相赠,却是实在不好转赠他人之手…”
徐明闻言哂然一笑,心想还说是友人相赠呢,之前看你扔刀的时候怎么就想不起来呢。却也没有点破他,将小刀递了过去,借此说出心中疑问:“不知张兄的好友姓甚名谁?此刀的来历不凡呐。”
苏逸接过小刀后,微微怔住,下意识道:“是一偶遇好友所赠,却是不曾问起姓名。”
徐明有些失望的低下头,然后将小刀交还给苏逸,轻声道:“若日后张兄遇到那位好友,还请多加留意。”
苏逸细眉微挑,沉声道:“莫非此刀来历甚大?”
徐明思索片刻,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此刀应是前任太傅陈蕃家中后代所有。”
苏逸闻言一愣,显然不清楚陈蕃是什么人物,不过现在看来陈龙城的身份果然不简单,徐明见状,解释了一句:“陈太傅是因为和窦将军意欲铲除宦官而惨遭杀害,此事说来话长,我也不甚了解,日后张兄询问你那好友便是。”
苏逸也知道吕布等人在外等候太久不方便,就拱手道:“两月来多谢徐兄照料,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咱们后会有期。”
徐明脸上有些感慨,也知道多说无益,抱拳道:“保重。”
“张兄!”眼见苏逸转身要走,心中不知哪里来的冲动,出声道:“其实我不叫徐明,我叫徐…”
“臭小子!你想叫本将军等多久?”远处传来吕布恼羞成怒的话语。
苏逸原本转头想听徐明的话,一听吕布明显带着怒气的声音,只得苦笑道:“徐兄,名字也不过是一个代称,你我相识便是缘,日后若有机会,我会去永安城找你的。”
徐明想了想,说道:“那便保重了。”
“保重。”
苏逸抱拳说道,然后转身朝着高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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