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七年四月,由张角三兄弟率领的黄巾起义军攻打州郡,焚烧官府,没收豪族财物,许多地方官吏闻风逃窜。不到十天时间,全国各地纷纷响应,京师为之震动。
全国各地爆发了轰轰烈烈的黄巾起义,百姓纷纷响应太平道,一时间,神州大地陷入了百年来最大的一次混乱之中。
作为整个大汉朝核心区域的司隶,却并没有遭受到黄巾军的洗劫,无他,只因帝都洛阳坐落在司隶中心,有三郡一尹的拱卫,贼军很难进入其中,更何况驻守洛阳周边的羽林军已经开始行动,清扫着附近的黄巾贼。
坐落在河东郡边缘的永安城虽然靠近并州,却也比其他地区要安全些,永安城东倚巍峨矗立的霍山,西屏峰峦叠嶂的吕梁山,川流不息的汾河水由北向南纵贯其间,还未遭受后世工业化污染的这里四季分明,气候宜人,是个适合人们生存的地方。
此时正是太阳高挂的时候,还未入夏的空气里散发出淡淡的慵懒气息,天空蔚蓝得好似海水,偶尔飘过一片云朵,伴随着鸟鸣声,将依山傍水的永安城点缀的一派安逸风光。
在永安城外的西南方,也就是靠近汾水的位置,有两个身形憔悴的人蹒跚着步伐,并肩缓行在河流边缘,时不时的还要停下来趴到河边喝点儿水,补充已经极度缺乏营养的身体,看二人的衣着,皆是破落不堪,便是行乞孤儿也不过如此,再看脸色,俱是一副苍白无力的样子,仿若濒死之人。
“大,大肚皮…”
其中一个满脸菜色的人停下缓慢的步伐,轻轻抬起头,露出一张眉目间依稀有些清秀的面容,出声道:“你说永安城就在前方了,可是…这都,快一天了,怎么还没看到…”
叫大肚皮的男子有些吃力的将头转了过去,看着说话之人,嘴唇像是裂开的土地,声音沙哑着说:“你问我,我却又问谁去。”
那说话的人听完大肚皮的话,两眼一翻,不管不顾地直接躺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呼着气,身体明显有些支撑不住,左手在怀里一阵窸窸窣窣的摸索着,慢慢拿出一把精致小刀来。
小刀在阳光的照耀下有寒光闪烁,几块黑点粘在刀把儿上,像是干枯的泥土。
“这把刀…你当初没扔掉么,怎么也不早点拿出来?”
大肚皮脚步沉重地走到这人身边,语气急促的说道,“快给我,趁着现在还有力气,我赶紧下去捉两条鱼上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人仿佛没听到大肚皮的话一般,只是一脸可惜的盯着手中小刀,语气古怪的说道:“上次在小树林没用到你,现在倒好,竟然用来杀鱼了,也不知陈龙城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表情,啧啧…”
大肚皮没理会这人话语中的慨叹,有些着急地一把抢过小刀,随即将身上的衣物脱下,扑通一声便跳下水流涌动的汾河,这时候的河水还没有后世那般黄泥满布,只是有些泥沙在水中流动,显得有些泛黄。
大肚皮极为熟稔的游走在河中,只是一会儿功夫,便接二连三的有流着血的鱼儿从河里被扔了出来,躺在地上的那人眼见如此多的鱼在天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抛物线,然后落在自己的身边,忍不住轻轻咧开了嘴,笑声欢畅。
大肚皮强壮的身体在河水里快速不停地游动着,又像是鱼儿一般不时的跃出水面,声音合着水声传了出来:“张清,你也来洗洗!”
张清闻言,慢慢爬了起来,有些意动的看着眼前的河水,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算了,我还是洗洗脸吧…”
在河里冲洗的大肚皮像是听到了张清的回答,猛地从水里浮上来,满脸笑意的看了眼张清,似乎知道他为什么不下河游泳的原因,也不管身上没有穿衣服,浑身****地上了岸,自顾自地去将散落附近的鱼收拢起来。
张清则趴在岸边,将脸摆在河面上,双手合拢着捧起水来,使劲的往脸上泼水搓洗,直到脸颊渐渐传来一阵疼痛,才双手平放在水面,趁着河水平静下来,仔细地观察起水中的倒影:一张洗去灰尘的脸孔映着河水有些波动,当初的小眼伴着身体的成长已经变得和常人一样大小,蓬松的头发像是当初在巨鹿郡时散乱着,稍显苍白的面容沾了水渍仿佛更加白皙,不是苏逸又是谁?
大肚皮将十几条鱼放在离二人不远处的杂草丛旁,转身见苏逸正低头看着河水,想了想,便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小刀,走到兀自愣神盯着河水的苏逸身旁,轻轻蹲下,将手递了过去,粗着嗓门道:“给!”
“啊…”正愣神的苏逸被大肚皮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接过小刀收入怀中,开口道:“我们先烤了这些鱼吧,我都饿坏了。”
大肚皮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道:“那你先休息,我去找点儿树枝生火。”
“等等!”苏逸连忙叫住转身就走的大肚皮,问道:“你有火石吗?”
大肚皮闻言神色一愣,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也知道没有火石没法点火,有些无奈地看着放在地上的鱼,心想难道真要生吃鱼肉?
“你去找些稍微粗大些的树枝来,再搬块大木头来,钻木取火总懂吧?”苏逸看着脸色纠结的大肚皮,没好气地说道。
……
……
不说苏逸和大肚皮是怎么走到一起去了河东郡,在魏县和苏逸相熟的一干人等却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还是在魏县城外,那片树林里,有几个人正聚集在一起交谈。
“从大肚皮带走苏先生到现在已经近两月的时间,沮大人却迟迟不见动作,真是急死我了。”一脸苦闷的赵钱冲着韩狗子说道:“大人不派人找就算了,可是为什么连我们找都不让?”
“找苏先生?”韩狗子蹲在当日李复仔细观察的大树前,神色疑惑地思索着,闻言微微一怔,问道:“你去哪儿找?整个冀州那么大的地方,你给我说说怎么找?”
赵钱诧异的看着韩狗子,总觉得自从那日苏先生代替他被黄巾军抓走之后,他就仿佛换了个人一般,整个人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至于到底变在哪里,却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韩狗子自然也没有察觉自己无形中的变化,眼睛盯着刻在树上被刀划乱的标记,继续说道:“再者说,我和大肚皮相处的时间虽然不久,但对他的脾气性格还是摸得清楚,他是不会伤害先生的。”
另一个声音说道:“恐怕不尽然,须知人心隔肚皮,露在表皮的一切都不见得是真的,先生说过每个人生来都有一副面具,我们看人应该摘下对方的面具去观察。狗子,你确定看清那个大肚皮面具下的脸孔了吗?你敢保证先生不会遭到他的毒手吗?”
一直盯着树皮在看的韩狗子闻言转过头来,看着张大官认真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先生现在身在何处我们都不知晓,在这里争论这些无聊的问题有用吗?大官儿,你说的没错,可你想过没有,大肚皮如果真的会杀了先生,那之前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韩狗子眼神平静地看着扫过赵张二人,继续说道:“陈方因为保护先生断了一臂一腿,现在只能躺在床上等待我们去解救先生…我们现在难道不应该好好想想怎样才能找到先生吗?可是你们却在这里讨论先生会不会死的问题!别忘了当日先生喊出来的是化名,且先生一直低调行事,又无仇人存在,谁会无故加害于他?!”
被韩狗子驳的无话可说的二人有些尴尬的对视一眼,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惊讶,似乎没想到平时看起来行为鲁莽的韩狗子居然能说出刚才那一番话来。
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阳光透过树林中的空隙照在三人身上,韩狗子迎着阳光,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告诉你们,先生如果不幸丧命,那我也决不独活于世!!”
赵钱闻言顿时脸色大变,紧紧盯着韩狗子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寒声道:“韩当!你莫非以为只有你不怕死吗?”
张大官也是一脸寒霜的看向韩狗子,脸色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