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徐家私兵和壮丁,只有四十多人,当然,城外还有佃户可以征召,但如今海盗袭扰,城门已闭,自然不能算上佃户了。
吕蒙带着六十多人,迅速赶往县廷。
“是徐家应征吗?啊,这不是吕校尉吗?”县廷门口的一个什长连忙行礼。
徐详是文职县令,孙策除了派秦翊率五百人驻扎娄县,也给徐详派了一什亲兵护卫。这什长在孙策军中时,曾见过吕蒙的面。吕蒙倒不认得这个什长,只是点点头,问道:“徐令呢?情势如何?”
不等什长回答,里面出来一人,道:“徐详见过吕校尉,祥斗胆,请校尉随我同往东门,我们边走边谈。”
徐详二十左右,清俊干练。就行政体系而言,他的娄令作为上县,是高于吕蒙的海盐长的,但无论是破贼校尉还是司盐校尉,都比县级高。
吕蒙点点头,当先而行,听着徐详解说形势。
娄县靠海,海贼当然从东岸而来。秦翊的五百人,也是驻扎娄县东部,防备沿海的。秦翊麾下士卒,多是原本的刘繇降兵,大半被其裹胁同叛。但也有几个军官,见机快,其中两人抢先赶回县城,通报秦翊叛情。
若非如此,秦翊五百兵突袭县城,足以将娄县拿下了。现在有了准备,却是基本不可能了。县中还有百余县兵,各家豪绅也能凑个三四百人,若在紧急时,还可征召县内所有十五以上、六十以下男子及健壮妇人,娄县县城可谓固若金汤。
只是徐详身为本县主官,自然不想死守城池,任由乡野被烧杀,乡民被掳掠。而吕蒙,更是存了心要消灭秦翊。
“海贼的情况呢?”吕蒙问道。
徐详犹豫片刻,答道:“还不清楚,我已经让县尉派人探查了。不过以某之见,肯定不是海贼,要么是会稽军,要么是徐州军。”
吕蒙不由点头,到底是史上留名的人,判断力不错。会稽王朗得到境内豪帅的投效,兵力颇盛,在徐详看来也确实有可能派出水军袭扰。不过吕蒙在历史的参考下,却知道王朗虽有强兵却无军略,就算要打孙策,也会堂堂正正,步步为营,攻打南边的富春、钱塘、余杭三县。所以,只能是徐州。
到了东城门,县尉报告道:“贼军和叛军并没有攻城的迹象,贼军约有五百在沿海占了一处丘陵,正在修建防御,叛军则在烧杀乡野。”
吕蒙不由微微皱眉,敌军不攻城,是因为知道走漏风声,攻不下了。但修建防御是为了什么?要知道娄县西边就是吴县,驻扎着孙策大军。快马飞报,孙策半日后即知消息,两日内大军就会抵达娄县。千余人,就算依靠防御,也不过拖延数日。不过他们只要守好海岸,能随时逃回船上,倒也没有多少危险就是。
“他们是要吸引主公军队。”徐详判断道,“目标应该是其他地方。”
果然不愧是徐详,吕蒙笑着点头,他也是如此想的,攻击娄县,只是为了吸引孙策大军,一旦孙策军在娄县拖延时日,那么其他地方……既然是徐州兵,多半就是史载的陈瑀。孙策平江东,荆州、淮南、徐州三地诸侯都曾加以阻挠,其中徐州方面,就是陈瑀陈公玮,下邳陈家的一员。
陈登所在的下邳陈家,也是世家望族。上代家主是灵帝时的名臣陈球,这代家主是陈球的侄子陈珪,如今实际负责人,已经是陈珪之子陈登。陈球有二子,长子陈瑀,是吴郡太守、安东将军,又被袁术表为扬州刺史,只是陈瑀根本不和袁术为伍;次子陈琮,是汝阳太守。兄弟两人并为高官,也不知道为什么掌握家族的是陈珪陈登这一支。
原史陈瑀入寇,是两年之后。如今江东形势,或许是因为吕蒙这只蝴蝶,有了变化,孙策占据丹阳、吴郡的速度大大加快,也导致了其他各方提前下手了。
若是娄县只是吸引孙策的偏师,那陈瑀主攻之地……多半就是北边的丹徒和曲阿了,吕蒙不由有些忧心,姐夫邓当,如今正驻扎在丹徒。
不能让敌军如意,吕蒙立刻决断:“徐令,将你们所有的铁甲、战马交给你的那什亲兵,再加上我十余人,凑够三十骑,破敌足矣。”
“校尉……”徐详不由大惊,三十骑就要破千人,吕破贼未免也太大胆了吧。
吕蒙笑着摇了摇手:“就此决定,这是命令。”
虽然从体制上来说,他即使位高,也没有对娄县的命令权,但吕蒙出口,完全是理所当然的口气。而且,吕蒙确实有必胜的把握。
徐详的那什护卫本是孙策亲军,战斗能力值得信任。吕蒙自己的那什亲兵,更是精挑细选,吕蒙、徐盛、吴硕又都是勇将,再加上吕岱等数人。这三十人,配甲配马,以一当十绝无问题。
而秦翊初叛,如果给他时间整顿,或能安定属下人心。但吕蒙现在就出击,叛军不少都是被裹胁的,一旦受到压迫,自然会反戈一击。如此,三十破五百易如反掌。既破秦翊,剩下徐州兵五百,又能支撑多久?关键是吕蒙以快打快,不仅不给秦翊整顿的机会,也不给徐州兵构建防御工程的时间。
“出发!”
三十骑呼啸着扑向正在乡野劫掠的秦翊部。
秦翊之所以劫掠烧杀,一方面是为了完成徐州方面的任务,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整合这五百人,让五百士卒无法再在江东立足,从此一条道走到黑。
“杀,杀,杀……”叛兵们纵声狂笑,在劫掠中变得疯狂起来,但这股疯狂,很快就被彻底碾压消散,“是骑兵!”叛兵惊慌失措。
“杀!”吕蒙一马当先,轻易地冲过几个叛兵,刀过处,首级冲天而起。三十骑势不可挡,一个冲锋,便屠杀了一队叛兵。
“是吕蒙!”
“是吕校尉!”
“是那个屠夫!”
叛兵中有人见过吕蒙,忍不住惨叫起来,秦翊部顿时哗然。不仅叛兵,便是秦翊,也不由胆寒,他当初正是在历阳被吕蒙部击溃生擒,才不得不投降。
“吕蒙只有三十人,拦住他们,杀吕蒙者,升官三级!”秦翊绝望地嚎叫起来。
十几个迷了心窍的士卒呼喊着冲向吕蒙,但在铁甲骑兵之前,如同以卵击石,瞬间又被屠光。士卒们彻底失去了斗志,秦翊也失魂落魄,当初历阳兵败时的恐惧感受再次浮上心头,惊恐之余,只有悔恨,不该一时心动,被徐州人的升官发财许诺给迷了眼啊。
徐州……秦翊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叫道:“快,退,向海岸退,向徐州兵求援。”
“蠢货。”吕蒙、徐盛、吕岱等人不由嘲笑。
五百步兵对三十骑兵,若是死守,或能多坚持一会儿,一旦奔逃,立刻崩溃。不过吕蒙的本意也不是彻底消灭这些叛兵,留着还有作用,当下大喝道:“降者免死,斩秦翊者,升官一阶,赏粮二十石。”他这升赏虽低,但也实在。
秦翊叛兵一听,顿时如逢甘霖,免死!我们本来就是孙策军士卒啊!几个口快的,直接将心声喊了出来:“我们反正,反正,杀秦翊!杀叛将!”
片刻之后,叛兵皆定,尚余四百人。吕蒙三十骑,只有两人不小心落马,一重伤一轻伤。伤者都是徐详的那什护卫亲兵,毕竟不是人人都善于骑战。
一人献上秦翊首级,吕蒙见了,大声夸奖,温言安慰,心中却有些遗憾,他其实更希望吕岱取得秦翊首级的。
“诸将士,你们受秦贼蛊惑,一时叛离,如今虽反正,我许诺免死,绝不食言。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再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随我攻破海岸贼军,若能奋勇而战,便彻底免除尔等之罪!”
四百降兵沉默片刻,在一些原本军官的带领下,纷纷应诺:“愿随校尉杀贼,以洗附贼之耻。”
“好。”
让伤者回县城报信,吕蒙二十八骑,带着四百步卒,直扑海岸。
海岸徐州军营,主将听闻秦翊败亡,顿时大吃一惊:“这,怎么这么快?”
副将禀告道:“秦翊士卒本来就不稳,孙军大将吕蒙又有威名,骑兵冲阵,片刻而定。”
“吕蒙……那该如何是好?”
“立刻退走吧。如今吕蒙收兵四百余,如果娄县城内的豪族私兵也来,我军便寡不敌众了。”
原本计划中,是靠防御工事抵挡孙策一两日再撤的,但此刻工事尚未完成,等于平地阵战,主将不由迟疑起来。
“主公要打江东,主公旧部尚需外防曹操袁术、内防吕布和泰山群贼,只能让陈家负责。只是陈元龙虽与主公为友,但陈家若得势,也不是主公之福啊。我们糜家,既然已经投效主公,被主公托为心腹,更与主公定下姻亲,怎能不殚精竭力?所以才请命主公,至少做个偏师,若能占据吴郡,也能牵制一下陈家。”
刘备和糜家小姐已经订了婚约,只等妹妹长大几岁,便可婚嫁。糜芳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能撤!现在撤了,就只能任由陈家坐大了。而且若是陈家失败,也会把败因推到他们身上。
“不能撤!至少坚守两日!我糜子方素知忠义,即便是战死,也要为主公尽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