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孙策大军出动,登岭之后,顺势而下,打得刘繇军连连后退。太史慈奋勇而战,但他得不到刘繇军将士的配合,只能徒呼奈何。对太史慈而言,败中取胜唯一的办法,便是斗将,和孙策斗将。但孙策大胜在即,会接受他的挑战吗?虽然自己都觉得不会,但太史慈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大喝道:“东莱太史慈在此,孙策可敢一战?”
孙策军士卒哈哈大笑,你们都快败了,竟然还想挑战我家将军,孙郎难道会和你一样傻吗?只有诸将和部分老兵皱眉不语,因为他们都清楚自己的主公是怎样的人。
果然,孙策欢喜地应道:“太史子义,我来战你。”
昨日一战,诸将已经知晓了太史慈的厉害,今日周泰留在营寨养伤,真论斗将,也只有主公才能和太史慈相较。不过正因为诸将知晓厉害,哪怕他们都对孙策充满信心,仍然不敢让孙策上前,万一没躲过太史慈神射呢?诸将打了个眼色,韩当抢先跃马而出:“不劳主公,韩某来擒他!”
孙策大急,叫道:“韩公,这是找我的!”但韩当根本不予理会,已经杀向了太史慈。程普、黄盖、韩当三人,作为孙家老臣,平日孙策喊他们,都要带一个“公”字以表尊敬,自然不好随便呵斥,强行命令他回来。
太史慈本来见到孙策答应,已经大喜,如今被韩当横插一脚,顿时怒火大盛,铁戟如同狂风骤雨一般,毫不留情地展开最猛烈的攻势。韩当也是勇猛之将,至少不会比吕蒙、蒋钦等人差,善弓马,有膂力,战斗经验丰富,但在怒火爆发的太史慈手下,只抵挡了三十回合,便已经左支右绌了。
眼看韩当就要不行,孙策正要拍马上前,将其换下,刘繇军中忽然鸣金不断。闻鼓而进,闻金而退,听到撤兵的命令,太史慈愤愤不平地舍下韩当,掣出弓箭,远远向孙策射了一箭,也不看结果,拍马而回。
“我正要擒杀敌将,为什么鸣金收兵?”太史慈大声质问,他忍刘繇已经很久了,那什么“用太史慈会被许子将所笑”的说法,也已经被一些将领刻意传到他耳中。太史慈心中隐隐有些后悔,早知刘繇如此“名士”,还不如留在青州呢。或许去投徐州刘备也行,当初为了救孔融,他和刘关张也结下了一些友谊。不过他终究是信义笃烈的人,现在刘繇处于危局,不能舍之而去。
刘繇满脸惊慌,带着哭泣的声音道:“刚才北面来报,曲阿城有内奸开门,已被敌军袭取了。我的基业啊!呜呜……曲阿已失,我军粮草家眷尽落敌手,此地不可久留。子义,我任你为大将,向西突围打开通路,我们去秣陵,会合薛礼、笮融,传令江东各郡,一定能重整旗鼓。”
关键时刻,刘繇终于抛下了名望资历。太史慈叹息一声,如果一开始就让他担任大将,将操练、布阵全部交给他,何至于有今日之败?事已至此,却也无话可说。太史慈大喝一声,带着刘繇亲军,护卫着刘繇向西而去,硬是被他闯出了一条血路。
孙策挥军而上,纵马急追,杀伤不少,收降更多。直到追无可追,他才停下马来,扼腕叹息:“可惜让太史慈跑了,真是猛将啊,为什么我到现在还和他无缘交手呢?”
吕蒙笑道:“将军何必着急,如今西牛渚、东曲阿尽在我军之手,太史慈随刘繇往投秣陵,我军恰可瓮中捉鳖,还怕他飞上天不成?”
孙策哈哈大笑,当即收军,压着俘虏,进驻曲阿城。周瑜、孙河、蒋钦、陈武列队欢迎,陈武今年二十岁,身长七尺七寸,面黄睛赤,相貌古怪。吕蒙看在眼里,心想他这面黄睛赤,到底是某种疾病呢,还是和孙权一般是基因突变?多半还是某种疾病吧。
“子烈,辛苦你了。”孙策下马,疾步走向陈武,拉起陈武的胳膊,转身对着诸将介绍道:“这位便是陈武陈子烈,有勇武胆略的好男儿,我得曲阿,子烈首功,即授别部司马。”
取曲阿城,过程简单,但其意义却重大。曲阿是刘繇来江东后的主城,占领曲阿,如同攻占敌国首都一般,有着极其巨大的政治意义,对刘繇的政治声望是极大地打击,江东四郡本来想要响应州牧命令的,也会再次踌躇起来。所以陈武之功看似轻易,但孙策毫不犹豫地给予重赏。
越级超擢,主公又对着诸将夸奖他,陈武满脸激动,慨然道:“得遇主公,乃是陈武大幸。”
“公瑾,刘正礼和其诸将的家眷……”
“伯符但请放心,都照顾得很好,城中也已经安定下来。”
孙策又问道:“曲阿是刘繇主城,听说很多中原名士,来江东避乱就是居住在曲阿的,公瑾,你想办法查一下,我要一一拜访。”
牛渚、曲阿一下,意味着刘繇军很快就会败亡,孙策也没有急着赶去秣陵攻打。他首先想到的,还是人才。
周瑜笑道:“我早就已经遣人做了,回头就全部报给你,城内名士,大概只逃了一家,汝南许子将。”
陈武开门,周瑜占城,初时还有些乱战,这许子将倒是见机极快,又有急智,竟然被他蒙混出城了。
孙策摇头而笑:“那真是可惜了,听说当年曹操向许子将求评,许子将不肯,是曹****他评论的。我本来还想着,如果抓到他,要不要也求他评论评论呢?”
今日一战,刘繇在曲阿失守后惊慌失措,大败而逃,无数的士卒散落在后,纷纷投降,俘虏六千余,再加上曲阿城内也投降了两千多人,合计八千五百多。主持记功分赏的,是张纮,他首先划出一部分归孙策直属,然后分定诸将功劳。陈武首功,得五百人,先选;其余诸将各有定数,争选。
吕蒙得到了三百五十人,他让谢旌徐盛等人去和诸将争抢降兵,自己带了戈定,在城内找到了樊能的住宅。之前问过戈定,竟然得知樊阿仍然留在曲阿,为刘繇的一个病弱儿子调理身体,倒是要拜会一下。
“什么人?”樊能是刘繇军仅次于张英的大将,他的家宅自然被孙策军士兵看守起来了。
“我是吕蒙吕子明。”吕蒙亮了一下自己的令符。
“吕司马。”一个高大魁梧的青年守卫行了一礼,却并没有放行,说道:“奉命看守,不敢失职,请问吕司马可有主公手令?”
吕蒙不由笑道:“又不是刘繇府邸,这樊能虽是大将,却是庸才,算不得重要人物,何须如此?我是将军重用的大将,难道也进不得吗?”
“请吕司马恕罪。”守卫竟然坚持不让。
吕蒙不怒反喜,问道:“你是哪部将士,姓甚名谁?”
“蒋司马部下,伍长周善。”
蒋钦麾下,周善?吕蒙顿时皱了皱眉,本以为对方出于公心,他都起了招揽之念,但现在就未必了,也许只是对方故意为难。蒋钦麾下,同样不满编,现在还是以那群****为主。莫非吕蒙当初之事,让这群****都气愤甚至看不起了?这周善姓周,莫非和周泰还有些关系?
吕蒙不由嘿然冷笑,看来蒋钦、周泰二人和他算是杠上了。
“倒是吕某冒失了,也罢,便不进此府……”周善脸上得意一闪而过,却见吕蒙猛然大声道:“汝南富陂吕蒙,请樊阿先生一见。”
声音洪亮远传,很快府内就有脚步声响起,樊阿打开门来,见到果然是吕蒙,不由有些惊喜。但他旋即发现吕蒙身披铁甲,既然孙策军已经占领了曲阿,那吕蒙显然已经加入了孙策军。
“子明,你加入孙策麾下了?这……刘使君才是朝廷任命的……算了,现在说这也没用。”
“樊先生,吕蒙始终记挂先生之恩,听说先生尚留在曲阿,便前来拜会。”
两人一在门内,一在门外,周善想要阻拦,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毕竟之前的军令,是看守,同时也严禁伤害。
吕蒙看在眼里,微微冷笑,如果一开始他就强行闯入,即使孙策因为看重他而不大加惩罚,但还是难免会留下骄狂违令的印象,多少会影响以后。如果他先回去找孙策要手令,则多多少少在蒋钦、周泰部下面前丢了面子,而且事情宣扬开,别人也会说蒋钦、周泰的部下是何如如何的刚直守纪,为他们扬名。
而现在,隔门而谈,如果周善还要阻挠,或者抢上去把门强行关上,那和阻吕蒙于门外又有不同,诸将听了,反而会说“吕子明已经让步,你还要如此”,那就是太不识抬举了。刚直守纪的人会受人尊敬,但一旦表现得过分了,却让人厌恶。
“听说樊阿先生还要为刘繇幼子医治,我会去找孙将军要一个手令,使您能任意行动。关于江东之事,刘扬州虽是正统,但他昏聩无能,又勾结笮融妖贼,注定会失败。孙郎英雄,军令整肃,仁爱百姓,必能取而代之。至于令兄樊能将军,请恕我直言,令兄能力平庸,实非良将。如果早日悔悟,也许还有一条生路。”
樊阿摇摇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晓,只是我族兄虽然无才,却有愚忠。刘使君既然用他为大将,他早就存了效死之心。何况,我兄在刘使君麾下,能任裨将军,若是投顺孙将军,定然要连降数级。族兄虽然无才,却常自矜,断不会接受降级之辱。两军交战,生死由命吧。”
吕蒙默然片刻,道:“也罢。若是樊能将军临阵而死,我会收葬之;若是受伤被俘,我会以功勋保之,不过他既然没有才能,又不愿受辱,便让他免职为民,日后有我照应,只要不作奸犯科,做个富家翁不难。”
樊阿惊异地看了吕蒙一眼,如此言语,似乎吕子明一别数月,竟然已经在孙策军中颇有地位一般?他点了点头,欣慰道:“子明你能得到用武之地,这是好事。既然如此,我族兄便拜托了。”
说着,他向身后招了招手,出现一个妇人和一个少年,大概便是樊能的妻子。他们显然也听到了刚才的谈话,对着吕蒙躬身一礼。
吕蒙还礼而去。
以他的功勋和受孙策看重程度,让樊阿自由轻而易举,便是撤去樊府看守也不难。
“对了,戈定,你是青州东莱人,可知道青州北海营陵的是仪?他在张英部下任军司马。”
戈定答道:“我原本只是小卒,和他没有来往过。不过我知道他家,就在前面那条街。”
吕蒙想了想,是仪只是军司马,孙策军对这一级敌将家属的看守大概不严,或者未必有看守,对他来说,把是仪的家属控制起来倒是不难。但控制了家属,将来再招降是仪,难免会让人有受到要挟的感觉。
想到未来是仪会前往会稽隐居,吕蒙不由道:“我就不去是仪家了,不过你想办法去打听一下。也不用说其他,就以同为青州人的身份,看看他们家是否有困难,帮衬一下,嗯,回头你去找孝仁支取军资。”是仪为人清贫,他家的生活未必好,“然后,想办法套问,看他们家在会稽有没有亲戚,姓名住址等。”即便没有,只要戈定和他们搞好关系,日后能联络上就行了。对是仪的招揽,还是等他隐居会稽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