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别院的院子里,靳石丹正在练习走路,说是练习,已经能够来去自如,只差健步如飞了。
丢掉拐杖,走路不再一瘸一拐的感觉可真是太好了。
尹一娘怯怯站在门口,指着靳石丹问焦氏:“母亲,那个就是被砍腿的人吗?他的腿怎么还在?”
焦氏无心理会女儿,向靳石丹赔笑道:“你家娘子呢?老夫人请她一起去明德寺进香。”
“进香?现在?”靳石丹奇怪道,“我家娘子早就走了。”
“走了?去哪儿?”
“进香啊!”
尹府门前停了几辆马车,气派奢华在茭阳绝对是一流的。
马车上盛装的尹家杜家的表姐妹们簇拥着一脸慈爱春风得意的老夫人。
尹一娘在表姐妹们当中垮着一张脸,老大不高兴。
“她怎么可以不经祖母同意就出府去了?”
老夫人摸摸尹一娘的头,笑道:“你们姐妹出府原就不必经过我的同意啊。”
“那至少也要经过母亲或者姑姑同意才行啊。”尹一娘不忿,那个女子怎么可以例外?
“她这是目无尊长。”尹一娘愤愤。
“大表妹,那个哑巴现在还不是咱们尹府的人,所以她来去自如,不用咱家的长辈们同意啦,”杜小娘子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笑道,“她现在是客,行动随便些,可要是等周管家从京城回来证实她就是舅父与先舅母的女儿,她还如此随意那可就得好好拘管了,只是届时,大表妹,你和她哪个才是尹一娘?”
杜小娘子的话令整个车厢立时炸开了锅。
“如果那个哑巴成了尹一娘,大姐岂不成了尹二娘?那我怎么办?”
“大姐成了尹二娘,二姐成了尹三娘,那我就是尹四娘了,我不要做尹四娘,我不要做尹四娘,四娘,死娘,呜呜……”
尹二娘和尹三娘哇哇哭开了,尹一娘也跟着落泪。
“正月初一,关系一年的运气,怎么可以哭呢?”老夫人被哭得一个头两个大,最后,焦氏的女儿们被老夫人下令,由各自的奶妈丫头带回了东院。
马车已向明德寺出发。
最前头的马车上,尹申不悦地看着焦氏:“今天是怎么搞的?我这一年不在家,你怎么把女儿们教养成这样了?在新春第一天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焦氏委屈,都是那哑巴的话题才引起女儿们的反常的。
“许是昨夜守岁太晚了,孩子们少觉的缘故。”焦氏道。
“别院那个哑巴昨夜也守岁来着,怎么一大早就能出发去进香呢?”尹老爷没好气。
焦氏一口气被堵在喉咙口。
又是那个哑巴啊!
舒吭此刻已然到了明德寺,素雪和焦生一左一右随她走入寺内。
“娘子为何不让靳护卫一起来进香?他的脚都已经好了啊。”素雪问道。
焦生答:“阿莺将靳护卫留在别院是为了照顾焦娇,焦娇眼睛看不见,需要人照顾她。”
舒吭给了焦生一个微笑。
知我者,焦生也。
素雪嘴巴“哦”了声:“娘子对焦娇真好。”
好吗?如果真好,为何要藏治她眼睛的药?
舒吭看着焦生单纯无邪的面孔,心里有了一丝歉然,她拉起焦生的手,在他掌心写道:“焦娇的眼睛,有药!”
“阿莺,你找到治疗焦娇眼睛的药了?”焦生兴奋得忘乎所以,“太好了,焦娇的眼睛能够看得见了!”
舒吭的笑容有些内疚,其实她不该瞒着焦生将治疗焦娇眼睛的药藏这么久的。
“娘子,你终于决定……”素雪问出口,又觉不妥,自觉噤声。
舒吭冲她点点头,便率先走进大雄宝殿。
“真是菩萨开眼,我要赶紧去拜菩萨,谢谢他保佑,才让阿莺找到药。”焦生说着,乐颠颠追舒吭去。
素雪也开心地跟了上去。
元月初一,全国各地处处都离不开进香拜菩萨的习俗。
此时,在京城的寒山寺也是车马云集,香客络绎不绝。
楚长秦陪着定安侯从大雄宝殿出来,定安侯笑容满面道:“我这头痛之疾是好利索了吧?我有多少年初一日没有来寺院进香了?”
每年初一日,定安侯都在侯爷府中受头疾困扰,今年却有了例外,真是神清气爽啊。
“祖父吉人自有天相。”楚长秦道。
定安侯摇摇头:“那位哑娘子才是吉人,先前她好像留了她家住址与我,年前皇上召我商议戍边之事,我忘了命人往她家送些年礼过去,这事就吩咐你去办吧。”
“是,祖父。”楚长秦莫名雀跃,面上却是恭谨平静。
定安侯想起了什么,又道:“相哲如今已过舞像之年,已然弱冠,皇上年前还问起你的婚事……”
楚长秦一惊。
定安侯顿了顿,笑道:“皇上应是随口问问,相哲莫慌。”
楚长秦呼出一口气。
定安侯道:“皇上不急,可我这个亲祖父不能不急啊,你是侯爷府长房长孙,你的婚姻大事关系整个侯爷府的香火,祖父可要好好替你选一门婚事,好给你的那些弟弟妹妹们开个好头。”
“祖父,相哲还小,不急。”楚长秦有些局促。
定安侯哈哈大笑:“已然上过战场的人还小?论上场杀敌,你二话不说,说到婚姻大事,你倒是像个女孩儿家忸忸怩怩的,这事不牢你操心,有祖父和你父亲母亲替你做主呢。”
定安侯说着,背手含笑向前走去。
楚长秦着急追了上去:“祖父,不是,祖父……”
怀化郎将平府,平彩霓在床上打滚,不时唉声叹气。
丫鬟站在床前为难道:“娘子,正月初一呢,一年的第一天,讲究市头,关系一年的好运气,娘子不要唉声叹气了,如果被老爷听到了……”
“老爷不是去烧香了吗?”平彩霓在床上吼成个汉子。
丫鬟捂住耳朵,身子本能向后倾斜:“老爷说娘子要是想通了也可以现在去寒山寺找他和夫人,马车就在外院,老爷一直给你备着呢。”
“楚世子还没有回京,难道我去寒山寺是为了烧香拜佛吗?我又不是善男信女!”
丫鬟立即双掌合十小心拜了几下,嘴里念念有词:“罪过罪过,菩萨不要见怪我家娘子,她有口无心……”
平彩霓一个抱枕扔向丫鬟:“罪过你个大头鬼!”
丫鬟接住抱枕,脸上戚戚焉,道:“告诉娘子一个好消息:世子爷已经回京了,也去了寒山寺,是陪安定侯进香……”
平彩霓一咕噜坐起身:“什么?怎么不早说?那快!”
“娘子,再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世子爷已经陪着定安侯离开寒山寺,这会子应该已经回到侯爷府了。”
平彩霓从床上跳起来:“为什么不早说?”杀猪般的嚎叫震破屋顶。
“老爷也是才派人回来通知的。”丫鬟在平彩霓要杀人前抱头逃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