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茹娟忙了一天。吃完晚饭,一般是小玲洗碗,河西看报纸。但是河东不喜欢上学看书,和小玲一样高中也没毕业。他就围在小玲身边和她说话。小玲身上的女人味在狭小的灶间里飘荡,河东吸了吸鼻子。小玲问,你感冒了?河东回答,没有。河东接着说,你是我的老婆。当然,小玲说。小玲洗完碗,她的手指和一团白腻腻的油搅和在一起,她说,真奇怪,碗一只一只都挺干净,手怎么这么脏,叫河东拿一张草纸过来擦手。河东给他递了过去。小玲心想,老公原来什么家务都不管,今天变得这么乖巧,如果他天天这样,我倒可以考虑跟他好好过日子。因为河东给他揉了脚,给她递草纸,今天发了五十元奖金的事她却没交待,小玲心里过意不去。于是她说,我把你明天早上吃的榨菜丝切出来吧。就拿了榨菜头切。一刀刚下去,传来蔡茹娟声嘶力竭的喊叫,好像刀切到了蔡茹娟的肉上。小玲和河东都瞪大了眼睛,四只眼对着看,却不动。小玲皱起眉头,什么事,大惊小怪,她又没钱,总不会是来抢钱的。说完,小玲拿着菜刀朝蔡茹娟的卧室走去。三秒钟后,小玲的尖叫声高了一个八度响起,什么东西丁零咣当掉在地上。隔壁灶间的老吴在抹吃饭桌子,他说,汗毛都竖起来了,河西,还不去看看,你们家的女人都吃了药了。
蔡茹娟捧着一个嫦娥奔月的饼干筒。她每天吃完饭总要再吃一点饼干,要不然会觉得没吃饱,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她刚刚买了两斤万年青,昨天晚饭后吃了两块,早上吃了五块,中午吃了三块,刚才想吃,掂掂饼干筒轻了不少,就急不可待地打开来,里面除了一只死老鼠,什么都没有。死老鼠四肢蜷缩地躺在那里,一脸痛苦的表情,好像周淀吾死时的嘴脸。蔡茹娟怎么能不叫呢?她一步不敢动,盼着河西和小玲过来。小玲进来后,她把饼干筒递给小玲。小玲没有接,探头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就让她魂飞魄散,死老鼠尖细的牙齿阴森森地露着,眼睛似睁非睁似闭非闭。饼干筒没有人接打翻在地。河东这时才慢悠悠地走来,说,我还当什么大不了的事。邻居都说话了,影响多不好。他垫着草纸把老鼠扔到垃圾筒里。小玲很快恢复了镇静。蔡茹娟的嘴唇还在簌簌发抖,她说,是那个死鬼回来了,他怪我没给他做阴寿,快把垃圾筒倒了。
河东从母亲脸上皱纹走向看出了恐惧,这恐惧不是针对老鼠,而是针对周淀吾。河东心里暗暗好笑,你们夫唱妇随,把我扔掉易如反掌,你们夫妻之间也有什么龌龊吗?
晚上,河东躺在小玲身边听她絮絮叨叨。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欢你姆妈,你们家怪怪的,谁都不喜欢谁,你爸爸活着时更烦,三个人三条心,我都不知道怎样拍公公婆婆马屁好。我怀疑那只老鼠是你爸爸变的。他在那边玩得不高兴,就回家逗你姆妈玩来啦。小玲说了很多,说着说着就睡着了,一只手搭在河东的胸上。
河东转过头看了打呼噜的小玲一眼,心想,河西的东西,我才不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