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七邪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元气恢复得已经差不多了,当百里云烟风风火火闯进来的时候,她正坐在桌旁呆呆地喝水。
“七邪,”百里云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真是让我好找。”
凤七邪慢吞吞地放下杯子,问了个困惑了她一早的问题,“这是哪?”
百里云烟拿过她的杯子咕噜咕噜就喝了起来,“我们本来可以一起住在外殿给我们安排的院子,但那个莲狐狸说人声嘈杂不利于你休息,就把你带到这里了,应该是他的院子吧。”
凤七邪了然地点了点头,冥莲把他的院子给她了,他昨晚住哪里?这个担心一出现在她的脑里就被抹了去,这里是外殿的地方,他肯定不止这一处住的地方。
百里云烟吞水的时候突然想到冥莲从她手里抢过凤七邪时那个冰冻三尺的眼神,打了个寒颤,又连忙多吞了几口水压压惊。
“对了,你好点了吗?”百里云烟望着凤七邪一脸关切。
凤七邪点了点头,貌似这两次她都是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的。
百里云烟放下心来,“那我们去参加殿试吧。”
凤七邪沉思地看着桌子,最终还是认命地手一挥,手里顿时出现一个透明水杯,将壶里的水倒了进去。
百里云烟一脸好奇,“你带水干嘛?”
凤七邪一脸严肃,“补血。”
百里云烟噗哈哈地笑出来,又怕凤七邪给她一个眼神杀,连忙夺门而出,笑声从门外溜进来,“七邪,快点跟上我,哈哈哈。”
凤七邪望着手上的水杯一脸黑线,这种老干部的作风,抿了抿嘴,郁闷地跟了出去。
第二场也是最后一场,殿试。
既然被称为殿试必然不是武斗,而是文斗。
凤七邪环视了一圈,只看到了昨天那两个长老,她低下头微微一笑,果然啊。
百里云烟推了推她手肘挤眉弄眼,“考试欸,太可怕了。”
凤七邪回过神,看着眼前排得整齐的桌子,莞尔一笑,还真的是考试。
每张考桌上放了两张纸,一张全是字,一张空白。
钟响,入座。
考官长老的声音缓缓沉入大厅,“诸位,第一场武斗领教了各位的本领,而这一场则是要求各位静下心来完成试题,每个人的案上都有一张相同的心法,请大家在一炷香时间内谈谈自己对这一道法的理解,话不多说,开始吧。”
一个道童模样的人立马点了一根立在台上的香。
凤七邪眯眼打量了一下那烟的粗细,略微估算了一下,燃尽大概要半个钟头。
拿起那张写了字的纸一瞧,上面写着三十二个大字:
太上台星 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 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 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 魄无丧倾
嗬,这不是道家的净心神咒嘛!
凤七邪瞬间就领悟了出题者的心思,武斗是探索求外之道,而这场文斗则是直接考验他们的道心,当真是内外同求啊。
凤七邪微微一笑,从笔搁上取下一只毛笔,在手里不急不缓地把玩着,眼却到处瞟着,别的人都在疾笔奋书着,有一个道友鼻子上的汗沁出来了都腾不出手来擦一下,看那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凤七邪叹为观止,真是在写论文的架势啊!
她在一边悠哉游哉地观赏着各人姿态,她与众不同的姿态也落在了考官长老的眼里。
长老先是皱眉,然后看了一眼凤七邪气定神闲的气度,忍住了斥责,又瞥了一眼她至今还未落笔的空白试卷,踱至她身边提醒道,“这位小道友,考试是有时间限制,还请抓紧时间啊。”
凤七邪抬起目光,眼前的长老虽然一副端正的严肃之相却也透着一股明辨事理的和蔼,顿时心生好感,笑得眉眼弯弯,“多谢长老提醒,学生知晓的。”
等考官长老走远后,她终于拿起了手中的笔,沾了沾墨,落笔的时候却迟疑了下,手顿在空中,她闭上眼,心里默念了一遍净心神咒,只是这一念似乎有停不下来的节奏。
当她全身心地放松时,灵台那一瞬间的清明让她醍醐灌顶,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念,她静静地体会着那一空白带来的纯净。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那柱香已经燃了一大半,低头一看,凤七邪一惊,原本蘸了饱满的墨的毛笔竟在她愣神的时间落了几滴在纸上,晕开了墨色的花。
凤七邪眉头微微一皱,糟了个糕的,这可怎么写啊。正愁眉不展之际,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福至心灵。既是谈理解,为何非要用字不可呢?
画也不一样可以吗!只是,要画些什么才能附和自己刚刚的意境呢?其实,凤七邪是想要一片空白的……
咬着笔头就这样冥思苦想想了一会,墨水延伸的排列似在冥冥中指引着她,凤七邪勾唇一笑,知道画什么才好了。
唰唰几笔,终于在香熄灭的最后一刻交了卷。
一脸如释重负的百里云烟问她感觉怎么样。
凤七邪神秘一笑,答了一句佛曰不可说。
结果如何,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第二天公榜的时候。
“让让,让让。”一个女孩风风火火地挤进了拥挤的人群中,目光上下梭寻着,忽然目光一亮,再往上,又是目光一亮。
“七邪,七邪。”女孩兴奋地大声叫喊着。
“嗯?”另一女孩一脸懒洋洋的挤了进来。
百里云烟手指颤抖地指着榜上的最高一层,语气也带上了些颤抖,“你是第一名!”亏她之前还让她从下面找起。
凤七邪脸上现出了诧异的神色。
这时一个翩翩青衣公子插了进来,“七邪姑娘真是天纵奇才啊,不仅武试第一,就连文试也独占鳌头。”
凤七邪闻言回头望了一眼,是那个有着温润笑容的男子,她谦虚的笑了笑,她文试第一吗?也回了句文绉绉的话,“哪里哪里,鄙人才疏学浅,不敢自妄。”
那男子回了个揖,“阁下谦虚得很,子仪佩服。”
凤七邪用余光瞟了一眼光荣榜,很快就找到了这个叫子仪的人,慕子仪,榜上第三。
凤七邪干干地笑了一下,“慕兄夺得探花,实力也不可小觑。”
慕子仪唇角的笑容加深,“哪里哪里,比不上七邪姑娘。”
听他一味地奉承自己,凤七邪终于心虚地摸了摸鼻头,夸她武试还可以,文试她确实没有用自己的真才实学,而是靠的中国五千年的文化智慧啊!惭愧惭愧!
男子笑吟吟得注视着她,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凤七邪也以一脸高深的笑容回望着他。
最后是百里云烟受不了这种虚伪的文人风气,强行将她拉走了。
慕子仪目送着凤七邪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视线最后停留在榜上的第一,喃喃自语了句,“真是越来越优秀了。”
凤七邪及风漓等人终于都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内门。
刚进内门,一股森严的气势扑面而来。
凤七邪心中一骇,就见那些内门弟子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进门的脚都停了下来,他们不会是要打她吧?毕竟她打败了他们的大师兄,一进内门就挑起争端,不太妙啊,当然,如果真的打起来,她是不会手软的。
就在凤七邪一脸扭成麻花的纠结中,以及风漓他们准备祭出武器时,谁知那些弟子突然齐身向她鞠了一躬,随即就是一声振聋发聩的“大师姐”!
凤七邪都惊呆了,表示这样的神转折她还是非常喜闻乐见的,毕竟是个文明人,整天喊打喊杀对她形象不好。
于是,自问是个礼貌的文明人的凤七邪换上了一副春风化雨的和蔼面容,委婉得表示了一下拒绝,“在下初来乍到,担不起这一殊荣。”当大师姐多麻烦啊,还要对他们负责任,她还是比较喜欢当小师妹。
这时,有一个内门弟子说了句,“你都能打败大师兄,怎么就担不起了。”
凤七邪阴恻恻地瞟了一眼发言的那人,继续皮笑肉不笑道,“这不符合规矩吧,凡事都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她还没讲完自己一大串冠冕堂皇的拒绝理由,便被一阵震耳欲聋的振臂欢呼声打断,“大师姐就是规矩,大师姐威武。”
凤七邪一脸欲哭无泪,威武个屁呀!石师兄,我错了,你快回来~
百里云烟幸灾乐祸地拍了拍她的肩,给了她一个任重道远的眼神。
这时一个黑影笼罩着她,凤七邪满怀希冀地看向来人,只见来人抛给了她一句,“小七,民心所向,你就从了吧。”
凤七邪心里泪流满面,六哥,你也来落井下石。
最后凤七邪求助地看了一眼风漓,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句风漓师兄,后者一脸正经乖巧地唤了她一声大师姐。
不是吧,连你也这样……
她终于忍不住掩面哀嚎了一声,这世界没有爱了啊。
就这样,凤七邪被赶鸭子上架地当上了外门的大师姐。
要说当昆仑外门的大师姐是什么感觉,凤七邪觉得两个字足以概括:
苦逼。
是的,你没听错。
凤七邪苦大仇深地看着面前相貌可爱的温许,这就是那天推她下水的第一把手,毫不留情地吩咐道,“小许子,我要喝水。”
“是,大师姐。”温许屁颠屁颠地去给她倒水。
凤七邪一脸绝望地陷在椅子里,这几天她天天被各种理由叫来叫去,像什么“大师姐,请指点我一下”“大师姐,某某和某某发生了争执,您快去调停一下”诸种,叨扰得她都没时间修炼,再这样下去,她都快成居委会大妈了。
接过温许递过来的水,凤七邪下定了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眼波流转,计上心来,狡黠的目光落在一无所知的温许身上。
温许身子一抖,腆着笑脸问,“大师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近日里大师姐特别喜欢使唤他,天真的他认为是大师姐对他青睐有加,完全没想到某人是在明目张胆地报复他。
凤七邪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温许迟疑了下,还是抬脚凑了上去。
凤七邪邪恶一笑,恶作剧的心思在冒泡,等温许凑过来时,她在他耳边大叫了一声,吓得温许一跳三尺远,凤七邪笑得前仰后合。
温许捂着耳朵,一脸无奈的委屈,“大师姐!”
凤七邪笑得够了,这小子跟容楚一样好欺负,换上了正经严肃的模样才挥挥手,“不吓你了,过来吧,跟你说正经事。”
温许不信任地审视了她一眼,一脸不情愿,但还是慢腾腾地挪了过去。
院内的那棵树扑簌簌地落了很多泛黄的枯叶,不知不觉已经深秋了啊。
长身玉立的少年遮住了和煦的阳光,投下了大片阴影,美丽的少女风情万种地躺在椅子里,两人的影子交错辉映,亲密地交谈着什么。
容楚过来找凤七邪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刺眼的一幕,他欢快的身形一瞬间定格在门槛那里,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他看不到少女的脸,却也知道那背后有着一张怎样的笑脸,那种既疏离又温和的笑,对他同样展示着。
他转身出了院门,他抬起头,眼也不眨地望着太阳,真是奇怪,明明是这么温和的太阳,为什么会有流泪的刺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