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味的还是巧克力味的?”
在店员第三次大声问出这个问题以后,林末以终于回过神来,沉浸在刚刚上课时教授提出的问题里,思绪早就飞到不知道哪去的他,看了一眼玻璃柜里的蛋糕:“巧克力,谢谢。”
装在红色小纸盒里的巧克力口味慕斯蛋糕,配上不加糖和奶的黑咖啡,是每个周五下午,末以最喜欢的午后茶。三点刚过5分钟,学校的咖啡店里没有什么人,托专业的福,这节课下课的时间,几乎没有其他班的学生会出现,末以来到学校生意最好的这家咖啡店时,正赶上他们新鲜出炉的蛋糕。他接过纸带,纯白色的包装袋,完美的搭配。
靠窗的位置还空着,眼下刚好是初冬,阳光非常淡的透过奶黄色的纱窗洒在桌上,末以坐下来,拉开背包,取出笔记本电脑和纸笔,他的脑海中已经勾勒出了论文的框架,准备马上写下来,回去后再细补。
手机不安的震动了一下。
“你在哪里?”
“你下课了吗?”
“今天晚上有空吗?”
持续的震动,“真烦。”末以心想,他把手机背过去放在桌上,用脚指头都能想出,肯定是杨玉紫的信息。他完全不想回复。
如果说女孩子有哪些习惯是男孩子最讨厌的话,持续不断的发问一定是一项。自从认识杨玉紫,末以的生活就持续的被叨扰个不停,甚至他做的噩梦里,玉紫的声音都像小丑一般挥绕不去,但是,他不讨厌她。为什么呢,可能是前世欠了她很多钱,最后还没有还吧。
林末以啪啪的敲打着键盘,今天的思路尤其清晰,他应该可以迅速的完成提纲,然后读他新买的小说。林末以很喜欢一个叫做早间由的RB作家。几乎每一次这个作家出书,他都第一时间买回来,读一遍,再做好笔记,插上喜欢的白色书签,在等待新作品的日子里,得空就会反复拿出来读一会。早间由擅长写侦探推理小说,近两年却推出不少家庭伦理的主题小说,末以想大概这个作家娶了一位跟杨玉紫差不多絮烦的妻子,然后拼命想在小说中将她杀死个几百次,以解心头之恨。
“喂你们听说了没有,体育系的那个沈阳清又拿了全国冠军,好厉害啊!”
“是啊是啊,每次只要是他参加的比赛,就没有别人的事了,简直了!”
旁边一桌的女孩子们热烈的讨论声传了过来,终于使末以忍不住停下了手。沈阳清,这个名字好像非常熟悉,应该经常出现在学校的布告栏或者是广播里,反正是个有名气的人吧,但是林末以很反感,在他脑海中,体育系的人大多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要么就是仗着有点特长就十分自以为是,而且像沈阳清这样的特长生,是高考一百多分就能与他上同一所大学的,林末以感觉看见这样的人,自己的书都是白读了。
喉咙一阵发痒,末以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真烦,冬天的时候他的气管炎就会复发,每次咳嗽就像千万只小蚂蚁爬过,挠的他浑身不舒服,今天又正好穿了高领的毛衣,他忍不住挠了挠脖子,喝了一大口咖啡。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吓了他一跳。
“喂,末以啊,你什么时候回宿舍,给我带一点吃的吧,我快回去了,SH真他娘的冷啊!”
“恩,知道了,挂了。”
跟他一个宿舍的林方打来的电话,说实在的,除了他们有同一个姓之外,末以想不出自己身上跟这个舍友的任何共同之处,无论生活习惯还是品味,是的,就连看女孩子的眼光,他们都是反着来的。林方就喜欢那些性感的跟***优一样的角色,而要是在街上看到哪个女孩子露出半截大腿儿,他都能兴奋的鼻血直流。
“低俗。”林末以心想。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隔壁的食堂给林方打包一点吃的。
“啊末以!”
这可怕的声音十米开外就穿了过来,远处一个粉红色的身影迅速向他靠近,杨玉紫大叫着朝末以奔过来,然后迅速的抱住了他。
“疼死了!”末以本能的推了一把玉紫,因为她非常恰到好处的踩住了末以的脚尖。
“你是要去投胎?”末以瞪着她,却差点没被今天玉紫绯红的脸颊给吓出心脏病。天知道她又在哪里买了新的腮红,仿佛一只非洲丛林里活泼的猴子。
“总算逮到你了,你不是答应我要带我去吃火锅的吗,你失忆了吗?走啊走啊!”玉紫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林末以的确将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
“我要给林方带晚饭的。”
“我的天,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哎呀,我们先去吃火锅吧,要不你喊他一起啊。”
“不,他这只猪,吃破产了怎么办。”
“那走吧走吧,还是去以前经常去的那家啦!”
林末以点了点头,掏出手机给林方发信息:几点到,我带小紫去吃火锅了。
林方的回复几乎是光速的:9点!宵夜!!!
火锅店里人头攒动,林末以非常不安的挤过人群,问老板要了包间,他厌恶人群密集的地方,也不喜欢火锅店的气味,但他倒是喜欢吃火锅的,对于这种高级的麻辣烫,每次吃出一点汗,微微发热的效果,跟汗蒸也差不多。
“末以啊,你知道沈阳清吗,跳高的那个,今天学校报社要求我们给他写一个专题,我去,专题的了,他是什么明星吗,我明天还要去帮他拍照,真是厉害了。”
“哦。”
林末以随便答应了一声,他认真的看着火锅,等待沸腾的泡沫翻腾起来,什么沈阳清,他现在只想等水快点开,好放进他喜欢吃的宽粉。
吃了一半,末以已经感觉有点微微发热,玉紫非常忙碌的在往锅里添菜,都是末以喜欢的火腿肠、丸子、鸡肉什么的,从这点上来说,玉紫还算一个合格的女朋友。
“末以我跟你说啊,差不多放假前你该准备一下出国的事情了,我爸妈已经帮我们看好了学校,RB的那个什么学校,你不是最喜欢了嘛!”
末以抬起头看了看玉紫,他们一年前就已经互相见过父母了,玉紫的父母希望两个孩子可以再出国深造一下读个研究生,尤其是像末以这样成绩还不错的,能在国外找一个教书的工作就再好不过。杨玉紫的成绩还算可以,但是跟末以一起去RB的大学,是花了不少功夫的,光入学申请就弄了三次,末以帮她该了不少论文,才算搞定。所以顺利的话,寒假两个人就该去RB了。
“那,我们过两天去RB看一看学校吧,怎么样?”
“哎?好啊好啊,正好可以去玩!”玉紫很高兴的样子。
林末以心想,顺利的话,就在RB给她买一个订婚的戒指吧。省得她每天烦着问他什么时候娶她,订婚了应该可以顺利封住这个女人的嘴。
吃完火锅已经快八点了,玉紫摸着滚圆的肚子,非常开心的走在前面,哈出的气已经可以凝结成白色的水汽。
往食堂方向的小路上还是有不少学生,看来大学里很多人就是这样吃饭不规律。
远处有一个明黄色的点迅速向他们靠近,快到跟前时才看清是一辆赛车,这狭窄的小路上把车骑这么快,只能用一句话来概括了:智障。
林末以正好在想论文上的一点东西,完全没有注意眼前靠近的赛车。果然,伴随着玉紫的尖叫,赛车撞上了末以,并且以十分用力的姿势倒向一侧,最后整个车子都压在了末以身上。
林末以一阵眩晕,在他看到有个人朝他靠近的时候,脑袋里已经嗡嗡响了,除了玉紫和骑车人的呼喊声,他仿佛还听到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浓稠的血腥味迅速占领的喉咙,他失去了意识。
“你是神经病吗!现在怎么办,我跟你说,我家末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能把你祖坟都给掀了!”杨玉紫的声音回荡在病房外的走廊里,真的是想听不见都很难。
末以慢慢睁开眼睛,胀痛感迅速爬升蔓延了全身,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左手和脚了。
“天,末以你醒了!”林方从一旁的凳子上迅速站了起来,跑上来握住他的手。
“我在哪啊?”末以好不容易吐出几个字。
“人民医院啊,你被一个傻小子撞了,送过来的时候全******是血,吓死老子了,还以为你要跟我再见了!你不知道,你都昏迷了好几个小时了!”
林末以努力回忆了一下,没错,的确是被人撞了。
“那人呢?”
“在外面呢,玉紫跟他说话呢,我去喊。”
林方带着他们进来的时候,末以仿佛又要昏过去一般,他半眯着眼,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的眼睛肯定肿成了狗,高领毛衣被剪开了,插着输液针管的右手动弹不得,冰冷的液体不停灌入身体,弄得他十分痛苦。
“对,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同学,我会赔偿你所有的医药费的。”
眼前出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孩子,穿着大红色的运动服,还绑着黑色的发带,一脸焦急的样子。
“你,你,你有病吗?”
林末以憋了半天想发出的怒火,最后,居然变成了一句近似于娇嗔的骂。
男孩坐了下来,不停的摸着自己手指之间凹陷的关节,他看着躺在床上的林末以,一会欲言又止,一会又不停的道歉。
“烦死了,让我静静。”
玉紫二话不说,把男孩拎了出去。
“末以,医生说你没什么大事,就是皮外伤,但是左手有一点肌肉撕裂,静养就好了。快躺好吧。”玉紫小心的给他拉上被子,拿起空调遥控器,按了几下,迅速吹出的暖风让末以感觉好受了一点。
“你带林方回去吧,他估计饿死了,回来给我带换洗的衣服。还有,跟我爸妈不要说,省得他们担心。”
“恩,好。”玉紫点了点头。
他们走了以后,男孩还是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我会叫人写出事故赔偿的方案的,你留下你的身份信息。”末以不耐烦的朝他望了望。
作为一个学法律的高材生,林末以早就在脑海中勾勒出了所有的事故责任细节,对于这种不带脑子上路的人,最好的惩罚就是让他付出金钱和良心的谴责。
“哦好的,你有哪里不舒服就跟我说,听说你左手伤的比较严重,我会负责等你养好的,真的,对不起!”男孩重重低下了头。
“负你妈的责。”末以心想。他是一个很少爆粗口的人,但是此刻真的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愤怒。
“行了,你走吧。”
男孩朝末以看了一眼,点了下头,站起来打开门,这小子真的非常高,感觉都要超过门框了。
“我叫沈阳清,电话我已经给你女朋友了,那,再见。”
沈阳清?林末以听到这个名字时心里不由得一震,居然这么邪门,偏偏被这个小子,撞了。
一个星期后,林末以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除了每天吃玉紫带过来的三餐以外,沈阳清也是雷打不动的每天都来看望他,水果、鲜花还有点心,天知道这小子怎么会知道他喜欢吃那家咖啡店的蛋糕,总之每天来都带着一堆东西,还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听玉紫说,医药费已经让他事先垫付了,总之看他道歉的态度诚恳,末以也不打算深纠。
正在削苹果的玉紫看了看快要输完的点滴,放慢了滴速。“末以,我跟你说啊,那个沈阳清,真的很白痴,他居然不知道学校里面是不准骑赛车的,那天他好像拿了奖牌所以特高兴,我后来都没帮他拍照,真是个没脑子的人!”
“行了,该赔的让他赔就是了。”末以转过头去。
冬天的感觉越来越浓厚了,窗外呼呼作响的风吹动着干枯的树枝,今天外面看起来特别冷,他算了一下日子,恢复的快的话应该不会影响出国,他最讨厌因为什么事而延期或者改变决定。
玉紫收拾完病房回学校上课了,末以独自躺在病房里望着空空的天花板,他一闭上眼就看到沈阳清,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真是太讨厌了,每次这小子一出现,就好像撞他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让人无法对其深追责任。
刚想到这,门打开了,果然,沈阳清又来了。他今天戴着口罩,看起来很疲惫,相对冬天而言他穿的是在有些少,运动裤里面就穿了一条薄的紧身裤,一看就是刚从运动场下来。
“行了知道了。”他挂了电话,把手里拎着的水果放到一边。坐了下来。
林末以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但不一会,他闻到了一阵烟味。
“喂,病房里不能抽烟。”
“啊?哦,好吧。”沈阳清默默掐掉了烟头,斜身躺到一边。
“你们练体育的还能抽烟?”林末以翻了个白眼。
“不能啊,但是心里烦呗,还能怎样。”沈阳清有气无力的说道。
“记录一直提不上去,马上又要叫我去比赛,真******没意思。”
“没有人问你什么事。”末以转过头,他是真的不想知道关于沈阳清的事情,跟他聊天都显得自己会变蠢。
房间里的灯管突然开始闪烁,仿佛寿命将至,看得末以有些害怕。
“喂,叫人来看一下灯。”
“喂?!”末以这才发现,沈阳清靠着椅背睡着了,他高大的身躯显得十分不自然的依着墙,让人看着真想帮他挪一挪。
沈阳清的右手默默的垂下来,手中还拿着万宝路的烟盒,末以看到他的小拇指上戴着一个银戒,然后露出一截刺青的花纹。
“还是个非主流。”末以心想。
啪的一声,灯管突然爆裂开来,随即,房间一片黑暗。被爆破声惊醒的沈阳清惊恐的看着四周,在发现是灯管爆了以后长舒一口气。随即,看到闭着眼的末以,又点了一根烟。
接着窗外透过来的灯光,沈阳清默默打量着林末以。林末以长的,可真好看。
要说帅不帅这件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但作为大众的取向来说,林末以的长相绝对算是公认的帅哥,五官深刻,睫毛纤长,身高优良,身材瘦长,连头发都显出染过一般的光泽,除了身为病人时的不健康的脸色,林末以几乎就是像画报一般,静静躺着。
末以感觉有一股气息在向他扑过来,但他不愿意睁眼,与其说是不愿意,倒是真有些困了。
但是随即扑面而来的冰凉的触感,让他惊的抓紧了被子。
沈阳清低下头,轻轻吻上了林末以的唇。
对任何一个直男来讲,此刻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惊吓和愤怒,但林末以动弹不得,一是身上有伤一动就疼,二是他完全不知道沈阳清此举的用意何在,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仿佛一颗深水中的炸弹,在他的头脑中爆裂开来。
沈阳清身上有一股浓烈的古龙香水味,混杂着烟味,熏的末以差点就忍不住要睁开眼睛。但他拼命忍住了,理智告诉他此刻要是做出任何反应,那都是一场不可收拾的闹剧。倒不如就这么默默忍受过去吧,真的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像他这么倒霉,被人撞就算了,还被一个同性恋撞了。
沈阳清起身出了门,大概是去叫人来修灯了。林末以睁开眼睛,大口喘了喘气。
“****。”他心中骂到,真的不会有比刚才更让人觉得愤怒的感受了。林末以暗自发誓,等身体恢复,一定要以让这小子赔偿加倍,不,几十倍的精神损失费。
大概自从那天晚上起,林末以的心中就埋下了一个深深的结,他一定要找沈阳清问个明白,这没来由的亲吻究竟是什么
由的。就像很多爱情故事的开意思,******也分个所以然吧,再不然,就是变态,总之他无法忍受自己莫名其妙被人摆了这么一道。
其实大部分事情都是没有理始,都是很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