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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4. 砚徵家书

迷迷糊糊间,我听得两个小孩的声音,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却看见迎春和奶墩儿站在窗外朝我挤眉弄眼,一看五斗橱上的三五牌台钟,下午四点刚敲过。母亲在一家高校研究所工作,肯定还没下班,赋闲在家的二婶儿正在我屋里坐着,想是我睡着了,她没让那两个小家伙进来。

二婶看我醒了,就把迎春和奶墩儿放了进来,又去脸盆里搅来了毛巾给我擦脸,边擦边说:“小祖宗唉,一觉就睡2天,你这下睡饱了没有。”我一边儿和奶墩儿他们扮着鬼脸,一边儿心里纳闷:啥我睡了两天,嘿,好啊,那我岂不是两天没去上学?赚了。旁边迎春和奶墩儿看我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也是笑个不停。

迎春是班里的学习委员,由于我从小淘气,老师就故意把我安排和迎春同桌,让我好好学,结果班上有些男生不服气,为了这个我私底下还和他们干过几仗,要说我凭什么能和迎春做同桌,就凭我们从小一块儿长起来的。只见迎春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本:“小清,老师关照说,你妈妈帮你请假的时候说功课要紧,不能落下,你虽然休息在家,但功课一定要做,这些是老师发下来的作业本儿,这是昨天和今天的作业安排,笔记也给你做好了,明天礼拜六,我来帮你补补课,然后你把功课好好做掉。”

一看迎春手里的作业本就好几本,我当时头都大了,你说好好好躺着醒过来干啥。一瞅奶墩儿,这厮正躲在迎春背后乐呵,笑起来的样子和他爹要多像有多像,即便被人贩子拐走,在人群里也能一眼认出来,保准丢不了。听迎春说要帮我补课,奶墩儿顿时来了精神:“对对对,你两天没有上课了,学习肯定要落下的,明天我也来帮你一起补。”

“奶墩儿,迎春是我们班的,补课也是她帮我补,你瞎起什么劲儿?还有,你今天怎么想到过来啦?”我就瞅着这瘦猴儿尽没想干好事儿,心里也是一乐,登时就问了出口,奶墩儿那瘦脸“嗖”的开始由内而外往红里泛,结结巴巴:“你,你管得着嘛你,看你是关,关心你,我也是来帮你补课的,补……补体育课。”

倒是迎春没搞清楚个中缘由,又把话茬子给接了过去:“谁知道他嘞,今天老师把作业交代给我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冒出来了,一定说要和我一起来你家看你,说什么好哥们儿,好同学,团结友爱的,自己一路跟着我过来的。”

奶墩儿躲在迎春背后朝我一个劲儿的挤眼睛,嘴里却连连称“是”,我心想这小子还真能折腾,不就是想和迎春交朋友吗,还跟我玩儿什么假“义气”,嘿嘿,既然这样我就捞捞真实惠,立马就满脸堆起笑:“是这样啊,奶墩儿,你真是够哥们儿,讲义气,你就是我的好朋友,那么今天来,不会是特意给我送什么变形金刚来的吧!”奶墩儿刚才正好一阵心慌,被我一问,估计还没缓过神儿,随口就答应:“哦,是是是,我,我,我就是为了这个事儿来的。”不过也就几秒钟的功夫,这厮就反应过来了,假装开始掏书包,随便倒腾了几下抬头就说:“呀,怎么忘在家里了,小清,对不起啊,变形金刚给你明天补课的时候一定带过来。”要说当时变形金刚可是男孩子炫富的主要道具,即使是有所损坏,也不会轻易扔掉,更别说送人了,所以奶墩儿的举动其实也是情有可原的,不过当时的我确实儿想冲上去翻奶墩儿书包的冲动。

二审拿来一点儿花生糖给奶墩儿和迎春,我们边吃边闹腾,不一会儿,又到了饭点儿。要说迎春和我们这些爬水管掏鸟窝的小赤佬是不一样的,从小长的好看,学习又好,绝对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一点儿也不用大人去操心。以前SH寻常的百姓,家里的规矩也都大,一般不随便在别人家里多呆,怕影响人家忙事儿。迎春爸妈是搞什么地质勘探的,常年在外地,也不太回家,偶尔回来没几天就又回队伍里去了,迎春全靠查奶奶一个人带着,听说查奶奶年轻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知为什么却嫁给了一个闯SH滩的红帮裁缝,搬到了这条弄堂里一住就是几十年,裁缝人很老实,对家里照顾地周全,可惜前几年老伴没了,查奶奶人一下子老了很多。迎春是个煞是乖巧的小姑娘,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拉上奶墩儿要出门,奶墩儿开始还想磨叽,迎春抓起他的手就往外走,奶墩儿当时脸上忽然就是一阵得意,喜滋滋地牵着迎春的手拖着小碎步跟着往外挪,结果刚到房门口就撞见查奶奶,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站在那里了。

“迎春,时候不早了,饭也做好了,跟小清说再见,回家吃饭啦。咦,侬这个小猢狲(沪语:精瘦的小孩叫小猢狲)是哪家的?”查奶奶站在门口,也不进屋,看见奶墩儿死样怪气地牵着迎春的手,马上就没了好气。查奶奶平素对我是极欢喜的,看见奶墩儿要尴尬,我便卖着乖地大声叫着:“奶奶好!”

查奶奶倒也爽气,不去看那个奶墩儿,转而一脸慈祥地看过来,居然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嗯,还是小清乖啊,听侬姆妈讲,侬这几天身体不大适宜(适宜是沪语:舒服之意),现在看看倒是好像还可以,不过侬额小巴辣子(沪语:小鬼头),皮大王,记住不要跟侬姆妈太作,晓得了伐?还有,我屋里还有点馄饨芯子(沪语:馄饨馅儿),侬姆妈前几天讲我和的芯子好吃,侬就叫她下班过来拿了去,明朝(沪语,音zhao,意味明天)包给侬吃就是了。”

“嗯,谢谢奶奶,奶奶包的馄饨最好吃了。”我从小就是嘴巴甜,跟涂了蜜似的,因为太公一直说“嘴巴甜,肚皮饱”。

一阵客气后,迎春跟着查奶奶回家了,当时奶墩儿一副舍不得放手的样子,被查奶奶一瞪眼,居然立马就撒手,迎春她们往前门出,他就乖乖地往后门走(SH老宅都是有前、后门儿的),这厮还强作镇定的自顾自唱:“落雨喽,打烊喽,小巴辣子开会咯……”。

大概也就两三分钟的样子,忽的奶墩儿又跑了回来,伸手从书包里掏出了那个变形金刚,塞在我手里。“我想来想去,你生病在家也没啥意思,你帮我修修看呗,修好了你留着玩……呃……那个,不过到时候呢……你想还给我也是可以的……。”奶墩儿憨憨一笑,背起书包就跑了。我当时拿着那个折了腿的变形金刚,一阵惊喜,等奶墩儿走远了,心里却忽然觉得热乎乎的,这小子倒是晓得知恩图报。

晚饭后,母亲去了一次查奶奶家,带回来一大包馄饨芯子放去了冰箱里。另外手里多了个油布包,油布是那种乌里乌苏的,像是有些年头的东西。屋里,我和父亲坐在那里,父亲翻着报纸,却总是感觉有些不自在。母亲把油布包反正桌上,一边打开,一边转头问父亲:“老公,爹爹手里的那封信你去拿过来了吗?”(上世纪90年代初,用老公代替先生的名字已经成为SH的时尚,叫起来港味儿十足,母亲年轻时长相极漂亮,手又巧,早年间还能照着杂志上的模特自己改衣服穿)。

“哦,在我这呢。”父亲放下手中的报纸,从身后一个大信封里掏出一个小信封。

此时油布包也打开了,里边儿装着几本老的不能再老的线装书,而那个害我挨了一次打,有让我躺倒两天的青铜匣子,居然也和书一起放着。我那时候都快小学5年级的人了,说不懂其实也懂了不少,尤其是那条母亲在我眉心点下的一指,我依然记得清楚,但是怎么那个盒子会在母亲手里。

“老公,你把太公写的东西给小清读读呗。”

“我看,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算了,写的全是些老话,小孩子家家的也听不懂。”父亲似乎还在犹豫着什么。

“老公,我知道这世界上有些东西你从来不相信,但是这个盒子两次从小清的书包里被找到,尤其是第二次,爹爹明明是锁起来了,钥匙都在爹爹皮带上挂着,你说那盒子是怎么跑出来的。而且太公书信上写的明明白白,难道你练一点怀疑都没有吗。”母亲说话很平静,但是父亲从年轻时就很听母亲,所以虽然不太愿意,但父亲还是把太公的手书从信封里抽了出来。

“邵敏,要不你来读吧。”父亲把信递给母亲,似乎是不太希望由自己读出这封信。母亲娘家姓邵,据说祖籍钱塘,我外公是个中学数学老师,就生了我母亲和我小姨两个女儿,小姨大学在BJ上的,直接留校工作了,而母亲一直留在SH当年太公三番两次写信到部队上,让父亲复原回沪,后来父亲心血来潮。去母校看望老师,那老先生倒是有趣,说我父亲一身正气,硬是要把自己老同事邵老师的女儿介绍给父亲,一来二去,这门亲就差不多定下来了。就是有一点,父亲上门去见准岳父邵老师那天,邵老师(我外公)很严肃地告诉父亲,将来成家后,若生男孩,孩子自然随父姓王,若是生了女儿(当时计划生育,生男生女就一次机会),须随母姓邵,当时南方一带,确实有些略具地位的家庭,因为膝下无子,会和男方要求将来孩子随母姓,但多限于生男孩,也不知道这邵家提出的要求到底是什么规矩。父亲虽然经过部队的洗礼,不太拘泥,但关于孩子姓氏的事,当时也和家里商量了几次,结果母亲上门见大人的时候,太公和祖父却都是欢喜的紧,母亲也就顺理成章地嫁到了王家大院,而在私下里,母亲和父亲说,不管生男生女,她会去和外公说,都姓王。

话锋流转回来,母亲见父亲犹豫,也不啰嗦,直接拿过信,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不似往日的柔情似水,充满了刚毅之色。直到后来母亲谈及钱塘邵家的祖训时,我才知道她的性格为何是如此的刚毅。

“小清,你听好了”母亲也不待我反应过来,就开始读起信来。

“王氏诸子弟,悉听乃翁。吾祖辈世代奉商,今已传数十代。吾王氏虽非鸿商巨贾,然先人所遗之资颇豊,家道殷实。吾祖在商言商,却不堕于其中,金银亦非吾先祖之大欲也。昔年高祖设渡于此,置家业,累田产,于祖训莫敢怠焉,乃筑桥修路,盖以仁心报乡里百姓之善也。斯年,吾华夏时运不济,外有洋人恣意,内有军阀割裂,吾少年行商,出入洋行,斡旋其中,实不欲看苍生倒悬,乃以祖辈之见识,师之于当世以为用也。二十上下,与吾父散金银于乡里,又以薄资助逸仙先生伐虐,后与数位知己游历南北,历数年,阅尽无数。吾此生商道浮沉,见过何止万贯千倾,惜哉,未有寸金留予汝辈,汝等日后当自强不息也。与吾少年同行者,今皆凋零。吾之幸也,得寿数逾百,然日日复日日,月月累月月,茫茫然度日而实不知今昔何年矣。吾自省多日,尚有一事未了,乃昔年之约,不可忘也,留书于此,得赴此约而无憾哉。诸子弟切勿觅吾之去处,且吾今之去处,亦非汝等所能及也。勿念,勿念,若有机缘,自有再会之期。吾房中字画、古籍、玩物,汝等自处之,惟青铜方匣一枚,传于吾长房玄孙小清,务必交付,吾当时时念及此事,汝等慎之、慎之,不可劳吾亲为之矣,切记、切记。王氏五十贰代孙,砚徵书。”

洋洋数百字,母亲一气念完,不觉间已有泪滴落在信上。我虽然年幼,但自小和太公在一起,时常听他叨念些古诗陈词,倒也听明白了七八分,而关键部分是那个青铜匣子应该是太公出走前指明要留给我的。只不过有些让人脊背发凉的是,太公说“吾当时时念及此事,再勿劳吾亲为之”,想来这两次铜匣出现在我书包里,或是都与太公有关。

可是太公一直很喜欢我,上两代太公很少和他们谈那些老物件,而在第四代中,这盒子也是只有我能接近,只是倘若真是太公有心要把东西给我,为什么不直接给我,而且那天我碰到这铜盒子,居然还会被搞的精神恍惚,我相信太公是绝对不会用这个盒子来捉弄我的,于是乎不由自主间,我开口发问:“妈,原来这盒子是太公要给我的,可要不是你那天……”我刚要开口,就看母亲一道目光射来,一个眼色之后,我居然无法再问下去了。

“老公,既然是太公的意思,把盒子留给了小清,那我们长房就先收下这个盒子了。”母亲回头和父亲说了句,父亲默不作声,多年的习惯,不做声也就是默认了。

之后几天,我渐渐知道,那天叔伯们开完会,已经不早了,各家回房,因为太公出走实在是匪夷所思,讨论的结果是,不能就这么算了,当时家里的五叔、六叔还很年轻,又是一起干的个体户,比在职的那些哥嫂在时间上略活络些,就由他们俩主要负责再寻太公,其余人等有力出力,也是要时刻放在心上。祖父年迈,不宜操劳,由我父亲和祖父对太公的那些字画、古玩进行保存,但太公在时,对这些东西甚是珍爱,故这些东西仅是保存,暂时不做其他处理。那天等各家回屋后,母亲留我一人躺在屋里,赶紧出去叫住了祖父和父亲,把刚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当然,是略过了我出现恍惚和她用手诀的那部分,然而我就这么昏昏沉沉睡了两天,却是解释不过去,好在太公信里的话玄而又玄,王氏家族又是扎根在此地数百年的老家族,即便是嘴里说着不信鬼神,人的内心也总会有所犹豫。特别是后来下岗赋闲的二婶来照顾我,加上最近请假在家的四婶,都是打小本地市郊长大的姑娘,多少信些鬼鬼神神的,就越发把这事传得跟真的似的,好像这就是太公弄的,就连对门儿查奶奶都知道太公显灵了。但是她们这么一说,似乎就是直接判定太公已经不在人世了,弄得跟有个100岁的亡魂没事儿回了家溜达还把自己重孙子弄昏迷了,结果她俩被祖母好一顿数落,连带着把二叔、四叔一块儿捎进去了,从此其他各房也不多吱声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上班的上班,找人的找人。

话说,那天母亲读完了太公的书信,心情似乎也颇为悲戚,就直接把油布包收了,练带这青铜匣子一起放进了五斗橱里。那天晚上,我莫名地觉得母亲有点不像是原来那个每天上班、下班、买汰烧的妈妈了,但是从她的眼睛里,我分明感觉到一种不允许任何人或者事再来找他儿子麻烦的意思。耳畔,我又想起了她喃喃的那句话:“阿爷,的确不能让我来承受吗?”

很多年后,母亲告诉我,以她的见识,她当时却也没有想通为什么青铜匣子会对我造成影响。

一夜无事,第二天是周六,父亲骑车出去买油条和馄饨皮儿,最近这段日子,他为了找太公也花费了不少心力,尤其是青铜匣子的两次神秘出现,对于他这个军旅出身的汉子来说,还是要消化一段时间的。父亲出发后,我就从床底下把母亲给我买的变形金刚连同奶墩儿给我的那个拿了出来,抓紧时间倒腾倒腾,母亲笑着走过来说:“小清啊,玩归玩,一会儿记得把落下个功课补了。”

我抬头一看,母亲还是从前那样温柔和蔼,昨天那种刚毅的面色,似乎只是另一个人的表情。“妈,没问题,等下迎春还要过来帮我补习呢。”我顺口答应着。

“补习完了,今天别出去疯了,迎春奶奶说要来家里玩玩。”母亲语调还是极其温柔,我还在想查奶奶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也不去筑方城了,再抬头看母亲时,我确又是一怔,还是那张温柔的脸,那种熟悉的笑容,但是母亲的眼神确又显出那种刚毅的神采,似乎是下了决心要去做什么似的。

早饭、补习、完成作业,完事儿迎春就先回自己家去了,让人搞不懂的是,这瘦猴子奶墩儿还就真屁颠儿屁颠儿地出现了,迎春在跟我讲功课,这厮就嘴里嘬这果丹皮认真地看着迎春,放现在,我真的会怀疑,他到底是富二代还穷**丝。

午间母亲把昨天的馄饨芯子包了,给我和父亲一人煮了一大碗SH本地特色的酱油馄饨。不得不说,这种美味绝对是童年最美好的回忆,酱油的汤,荠菜猪肉的馅儿,青葱末子飘在汤头里,吃前还要去厨房的陶器钵斗里刮出一勺早就熬好的猪油融到汤里,SH有句话叫:打耳光也不放,就是形容吃到了这类美食。下午,父亲赶去单位加班,赶着把前一阵子撂下的工作做完。母亲便遣我去把查奶奶请来,说来也怪,查奶奶走到哪里都是最惦记迎春这个孙女,今天居然再三关照迎春在家好好看电视,然后锁上门才往我家跑。

一杯开水,两杯麦乳精,查奶奶到家里时,母亲已经站在饭桌旁等着了,麦乳精在那个时候可算是招待要科的时候才会拿出来耍的,今天我真是借了查奶奶的光了。关了门窗,三人围着桌子坐定,一件物事却也被放在了桌上,我一看,居然是昨天那只油布包。母亲也不去打开油布包,深深地看里一眼渣奶奶:“云姨,这么多年,您保管着这些东西,真是难为您了。”

我一听之下,很是纳闷,母亲平时看见查奶奶,只是叫“迎春奶奶”的,怎么现在多出个云姨来,而且云姨还不是用SH话说的,而是有点北方话的感觉。

“小敏,也没什么难为不难为的,都是我本分里的事,”查奶奶浅浅一笑,眉宇间流露着很多与迎春相似的神采,“想当年我嫁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事儿嘛。说来,真是有些太对不起大刘,他对我好了一辈子,也没享什么福。那年,我眼睁睁看着他被那伙人殴打,满头满脸的血,后来头上缝了十几针,可是我却不能上前帮他。哼,要是再能回过去,我怕也是要不管不顾的,这群没了王法的小子,我定是要把他们……”说着说着查奶奶现出来一口标准的北方腔来,眉头不觉间也微微地皱了起来,隐隐的有股震慑之感。

“云姨,瞧您,一说起这个就要动气。刘叔他一辈子好人,你对他也是极好的,我从小就是知道的。前几日小清昏睡后我便又替刘叔卜了一卦,许是他已经投去了一个不错的人家。”母亲望着查奶奶。查奶奶听到这话,眉宇间便渐渐松了不少。

“当年的事,我就躲在您家阁楼上,也是看得一清二楚。那个****尹老师,是我同学小娟的爸爸,平时被揪出来的时候都是哆里哆嗦的。天晓得,那天就是突然硬气得不得了,还慷慨激昂地念了首什么诗,结果却惹恼了那群人,”母亲也有些动情:“都是街坊四邻的,有些还是尹老师以前的学生,这么狠的手居然也下得去。要不是刘叔出面阻止,一定是要出人命的。那天,看着尹老师挨揍,我心里也一直在担心着我爸。”

“呵,你刘叔呀,在家里是连只鸡都没胆子杀,可就是喜欢打个抱不平,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傻小子。不过要不是因为这样,我倒也不会看上他这个小裁缝,”查奶奶眼光闪烁,脸上却是透着微笑,“大刘一直说我是大人家的小姐,娶到我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可是他这一辈子也没能不明白,好多事情,是他替我承担的多了。”

我手里捧着麦乳精,透着玻璃杯的折射看着两个年龄相差很大的女人在那里说话,虽然听不太懂,但是就觉得这里面有个不小的故事。

“小清,”母亲转头看着,“想不想知道查奶奶家的故事?”

“唔……,故事,想啊。”对于这种明摆着的设问句,我从来就是直截了当地回答。

“云姨,那我就说一点儿给小清知道罢。”母亲恭敬地望查奶奶。

查奶奶略一沉吟,随即便点了点头:“王家伯伯(太公)即已明示,小清就总是要知道的,现在说了自然也不打紧。只是我年纪越来越大,不知还能守到什么时候,我家里人丁本来不旺,迎春竟然又是至阴的体质,想来祖宗的砺兵之策到我手里是要断送了。我看,倒不如让迎春跟了你爹,去学些东西。”

母亲看了一眼查奶奶,脸上颇为凝重的点了点头,转头看着我说道:“云姨的本家其实姓周,单名一个云字,查是她姥姥家的姓氏,周、查两家都是当时BJ城里有名的望族。小清,你平时一直喜欢看武打片,要学功夫,妈妈现在告诉你,云姨,就是迎春的奶奶,会武功,而且武功很高。”

“什么,”我含着半口麦乳精,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查奶奶,干干瘪瘪的一个小老太太,怎么着也六十多小七十的样子,身子骨倒是硬朗,可怎么能是会武功的高手呢。我的疑问很正常,因为我很小就明白武打片是电影,里的东西十有八九都是假的,我们身边是不存在那些可以飞檐走壁的高人的。然而,当母亲那天把查奶奶的故事陈述出来的时候,查奶奶的形象在我的心里就被彻底颠覆了,不仅如此,母亲那天告诉我的故事,也成为了我诸多经历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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