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我和迎春一边一个架着奶墩儿往家方向走,奶墩儿突然甩开我们,从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一团纸,眉飞色舞地说:“怎么样,吃烤串儿去!我请客!”我和迎春当时就震惊了。原来奶墩儿这厮不知斤两,主动和那几个小流氓动手,就一秒钟的事情便发现自己实在招架不住,于是赶忙伸手掏进裤兜里攥起一把钱紧紧握住,虽然最后大部分钱被抢了,却还硬生生保住了17块钱。理论上说,这应该是奶墩儿为了迎春打的第一场架,虽然迎春当时不在现场。
“怎么样,这可是我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革命果实!小清,迎春,咱们走。”
“瞧你都伤成这样了,回去还不被你爸爸骂,要不过几天再去吃吧。”迎春也是担心奶墩儿,在一起玩了几年,我们虽然调皮,却还没发生过这样的意外。
“放心,不会哒!我这么勇敢,我爸才不会骂我呢。我今天可是为了……呃……为了我们仨约好去吃烤串儿的事,才和敌人拼命的,所以今天一定得去,否则我这苦岂不是白吃了!”奶墩儿油腔滑调地说着,我却看见他稚气的表情下面,透露着特别的倔强,他嘴里只说是和敌人拼命,却避开了自己挨揍的事实。
迎春自从去我外公家“补课”之后,就越发的乖巧懂事了,此时看着奶墩儿,眼圈似乎有些红红的。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吃烤串儿呗,要是再碰上那群小流氓,一起替你报仇。”自从和查奶奶学砺兵策,我也时常会听一些古时候英雄豪杰的故事,因此渐渐地在内心深处形成了原始的侠义精神。
于是乎,三人小孩心性,把其他事情抛在脑后,直奔文庙那家我们常去的烧烤摊。当时LC区里的居民大多是好几辈儿人都住在同一块地方,因此几条弄堂范围之内的街坊大多脸熟。摊子的老板叫“腊毛”,原来就住在我家弄堂里,所以本来就认识我们,再说我们又常去招呼他生意,因此看见我们特别开心,叫他老婆继续在摊子上烤东西,自己跑过来招呼我们仨,一看见奶墩儿头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也是心疼,问了原因就嘱咐我们,LC区小痞子多,叫我们以后碰上了就快点躲开,免得吃亏。那天“腊毛”真是爱心爆棚,免费多给了我们一人多加了两串儿,我们仨每人手里拿着一大把烤串儿,坐在路边摊位上吃得津津有味。
奶墩儿吃得快,吃完后意犹未尽,就支着下巴美滋滋地看着迎春吃,迎春注意到后放下手里的烤串儿,冲着奶墩儿一瞪眼:“看什么看,自己吃完了,这是我的,要打主意去找小清。”奶墩儿则依然是嬉皮笑脸,冲迎春一阵乐呵,笑起来和他那个暴发户的老爹一模一样。迎春被奶墩儿不怀好意地看着很不自在,又留意起了奶墩儿头上的包,忽然扭头朝我一挤眼睛,回头对奶墩儿说:“奶墩儿,我变个魔术给你们看。”
“骗谁呢,你哪儿会什么魔术。”奶墩儿不削得地瞥了一眼迎春。
我一边撸着烤串儿听着,却突觉得哪里不对,于是深深地看着迎春。迎春似乎早有预料,冲我一笑道:“小清,等下看见我变魔术,可别瞎啰嗦哦,你和我奶奶的事儿,小敏阿姨早就告诉我了,居然还跟我保密。”一听之下,我便知道,一定是母亲把我跟查奶奶学砺兵策的事告诉迎春了,而迎春口中所谓的魔术也许多半就和母亲会的那个“丹祈术”有关系,于是就默默地候着。
迎春也不管我,站起身来跑到奶墩儿身后:“奶墩儿,你坐着别动,一会儿魔术变完了,你脑袋上的包就不疼了。”
奶墩儿扭过头去说:“本来也不怎么疼,我……”
“安静点,把头别过去。”迎春打断奶墩儿的话,直接把奶墩儿的脑袋扳了回去。奶墩儿觉得有趣,立马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我则认真地看着迎春,猜测着她接下去要干啥。
只见迎春双手互捧胸前,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嘴里碎碎地念叨着一些叽里咕噜的话,大概有个小半分钟,其间奶墩儿好奇,又想扭头看,迎春忙里偷闲给他来了个脑壳嘣儿,这厮又乖乖坐正了。等迎春嘴里一停,双手同时捏成兰花指,分别移到奶墩儿两侧的太阳穴旁,随即双手再度成掌,隔着奶墩儿脑袋一寸的距离,像捧着个篮球似的,拿手来回倒腾,最后左手停在奶墩儿头上起包的位置一阵抖搂,隐约间,我看见迎春手掌和奶墩儿脑袋间寸许的距离中,有一丝丝暗淡的青光流动着,旋即,迎春忽地收了手,前后大概也就半分钟的样子。迎春拍了一下奶墩儿的肩膀,得意地回到座位上坐下,问道:“怎么样,还疼吗?”奶墩儿抬手一摸脑门儿,原先鼓起了的大包几乎全瘪下去了,摸着也不疼了,一脸惊讶地望着迎春:“你不会是白羊座的穆先生吧,居然还会疗伤?”
奶墩儿目光里对迎春满是崇拜之色,而我此刻也十分确定迎春学了丹祈术,只是不明白刚才那招是什么(后来我知道,这是丹祈术中最最基本的巫医咒法,和轩辕氏的祝由术同源,主要用于治病,我之前被青铜匣子控制的时候,母亲就是用的这个法术,当时母亲不曾起势便催动了法术,而迎春当时需要念咒变手诀才能施展)。
就在此时,“嘶”地一声从迎春背后传来,像是谁倒吸了一口气,我们三人同时望去,却只看见一个高瘦的男人,从我们所坐的路边摊旁迅速地骑着自行车过去。我和迎春同时互望了一眼,心下立时不安起来,查奶奶曾告诫我,砺兵策里记的东西,不可在外人面前显露,想来丹祈术也是一样的,刚才迎春少女心性,随便施展了法术,没想到却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算了,算了,不吃了,我们赶快回家吧。”迎春立时就站了起来一提书包,奶墩儿莫名其妙地看着迎春,刚才还好好地变魔术,烤串都没吃完呢,干嘛要急着走。
我当时灵光一现,忽然想起了砺兵策中说过兵不厌诈,我和迎春学习秘法,自然是不会有人知道的,刚才那“嘶”的一声,却显然是迎春施法被人看见,不管那人是谁,我们必须小心行事,若是现下匆忙离开,却将烤串留着,绝对不符合我们学生放学吃零食点多少吃多少的习惯,倘若刚才那人确实有心,必定是知道我们有所察觉,我们反而被动。
于是乎,我一把拽住迎春的手把她拖回椅子上坐下,使了个眼色,迎春天资聪明,当下会意。“奶墩儿,时间确实不早了,回家还得写作业,你回去不也得和你爸交代受伤的事嘛,还有几串羊肉串,我和迎春都吃不完,咱们分了吃吧。”我笑着对奶墩儿说。
“嗯,行,那我就不客气了。”奶墩儿人虽然瘦,胃口却是极好,伸手就把我们手里的烤串缴过去了一大半。后来我学了医,结合奶墩儿容易激动,又常常会替迎春出头打架,我相当怀疑他从小就有甲亢。
十几串烤串儿分分秒秒就被我们解决掉,奶墩儿屁颠屁颠地找“腊毛”去结账,我小声对迎春说:“你刚才变的魔术是我妈教的吧?”银春迅速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不对劲,好像有人认识你的魔术,咱们一会儿回家从文庙后面绕道回去。”我当时虽然知道秘术需要保密,但是对于评判人的标准,大多还停留在“好”与“坏”上,因此联想到了很多谍战电影里的情节,电影里的地下党遇上坏人跟踪,最常用的方法就是绕着路走,甩开敌人。
“好!”迎春斩钉截铁地答应。
奶墩儿结账回来,我们迅速背上书包离开烧烤摊,改变了以前回家的路线,从文庙后门绕道而行,时不时还穿进一两条小巷子,警觉性地往后看。奶墩儿不知所以然,又是小孩天性,拖着破损的裤脚和我们嬉闹着往家里走。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却是注意到了,当我们离开烧烤摊走出去大概50米,来到十字路正准备拐弯时,我远远看见一个高瘦的男人拄着自行车,在和腊毛说话,手里比比划划的,不知道是在点烧烤,还是在问些什么。幸好,我们一路回家,却没发现有什么人跟在后面
随后几天,我和迎春特趁课间休息的时候,把自己在学秘法的事,互相正式地交代了一下,而奶墩儿却不知所以然,总是拿那天“魔术”的事为借口,缠着迎春好多说几句话。每次放学回家的时候,我和迎春都要往后张望几下,奶墩儿看我们往后瞧,也学着我们的样子,却不知道我们俩到底在看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