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塔大堂内设有一间不大的酒阁,阁内有三四桌妖族正在喝酒闲聊,当程萧屿和花容清出现在酒阁时,空气一瞬间凝固了,原本有些吵闹的酒阁安静了几息,待程萧屿俩人若无其事地坐下后,妖族们才装作无事发生一般继续把酒言欢,只是眼神却时不时带着警惕或好奇飘过来,幸而无人会在城主的客塔里随意闹事,所以尚且没有人来向程萧屿俩人搭话或挑事。
程萧屿讨来两壶红酥果酿,与花容清对酌起来,同时竖起耳朵探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
“城主新弄的那个百花烟火大会,女王喜欢得很。”一个有着尖耳朵,耳后还带着鳍的妖类说道。
“那又怎么样,姬龙城主近两年已经不怎么受宠了,那骨铃小王短短一年间从一介平民当上了下黎城的城主,风头正劲呢。”另一个妖类说道,他长得与人类很相似,只是有着一头粉色长发,“若是小弟我成功得到城主青睐,一定很快就能助他翻身,帮他重得女王宠爱!”
“话说骨铃城主也是个厉害角色,上位后还冒着被取代的风险又向女王进献了两个美男,听说女王还夸他深明大义、体贴大方呢。”
“是厉害,这事儿我们姬龙城主是做不出来的,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绝不会用这样的手段来博取恩宠。”
“依我说啊这不是什么好事,姬龙城主太自傲了,才会失了宠,听王城出来的传闻说,姬龙城主就是因为太爱吃醋了,让女王终于心生厌烦。”尖耳朵妖类压低音量说道。
莫非这里的城主都是迦梨妖王的“宠妃”?程萧屿和花容清面面相觑,惊奇不已。这时,另一桌传来的话语吸引了她俩的注意。
“打不起来,如今事情发生了转折,人类四大势力对嘲鸫首领的追捕也从不论生死改成了活捉,这可都是因为阎摩妖王施加的压力。”圆头大耳、身披鳞甲的妖类说道。
“那夜无听说是烛九阴那一脉的,也落得如此下场。”
“还不一定是真的呢,说不定是替司昀顶罪,无论怎样都要捉到司昀对质才行。”
“你傻啊,人类若是捉到司昀,会给他辩解的机会么?肯定先除之而后快啊,人类阴险狡诈,改变通缉令这叫做缓兵之计,一抓到司昀肯定先杀了再说。”
“那也不一定,听说嘲鸫有大秘密,必是先逼问一番,利用完再杀掉。”
“不管怎么样,传闻说司昀已经回到赤月,那些血荆棘的苍蝇们已经在我们平黎嗡嗡嗡转悠好几天了,烦死了。”
看来司昀的情况真是不妙,虽然血荆棘将夜无抓回去了,但四大势力显然没有接受这个结果,无论如何也要将司昀抓住。
“看来不论真相如何,都是无关紧要的,司公子摆脱追捕的唯一方法便是强大到没人敢来抓他。”花容清轻叹一声,悄声在程萧屿耳边说道。
“没错。”程萧屿颔首,“司昀突破在即,希望阎摩妖王能护得他到那个时候。看样子到处都有血荆棘的人在搜寻他,也不知他是否能顺利到达阎摩妖王所在的王城。”
程萧屿和花容清正准备离去,一道有些刺耳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入她们的耳朵。
“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想着麻雀变凤凰,以为长得有几分姿色就能见到女王继而飞上枝头吗?”
“那他应该去下黎啊,投靠骨铃城主才比较有可能见到女王。”
“嘿,别瞎说,人家的未婚妻就在旁边呢,她要是听到了那可情何以堪呐。”
“哈哈哈哈哈……”
程萧屿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那群妖类不仅没有收敛,还笑得更大声了。花容清涨红了脸,显然气得不轻。
“呵呵,结合刚才的听闻,他们说的还有几分道理。”程萧屿揽着花容清的肩头,冲她俏皮地眨眨眼,“别理他们,谁让我的确是来‘献身’的呢,等我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要把他们这几只臭虾好好踩一踩。”
花容清噗嗤笑出声来,“那就随他们说去吧,不妨碍我们就好。”
那几个妖类见程萧屿和花容清有说有笑地上楼去了,忽觉自讨没趣,失落地嘟囔道,“这两个人类感情倒挺好……”
随着金色太阳的西沉,赤色的圆月缓缓升起,这里的月亮一年到头都是又大又圆,只有红色的鲜艳程度有所变化。那赤月高挂,将窗外的景色映照得一片妖娆而诡谲,程萧屿轻轻呵气,呵出一口馥郁的酒香。
“这酒,香甜,后劲……有些大……”她的眼中蒙着一层水雾,亮汪汪地在月下闪着潋滟的光,清凉的晚风迎面吹来,吹散了些许酒后潮热的不适。
花容清的脑袋靠在程萧屿的手臂上,眼神迷迷离离,小脸烧得快赶上夜幕上挂着的赤月。她柔得似水,轻飘飘地依偎在程萧屿身旁,嘴唇红润得像刚摘下的樱桃,喃喃地说着什么。
“你说,当你发现,你最亲近的那个人,原本以为万分熟悉的那个人……突然就变了样,原来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就连你也完全不知晓……突然有一天你才被告知,哦,原来他还做过那样的事,原来他是那样的一个人……怎么办,你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花容清捂着脸趴着窗框上。
程萧屿试图将她拉起来,免得她从窗户掉下去,“我也不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没有人是完美的,要接受这一点很难……”
“我想回家……但我又不想回去。那我要去哪里?”花容清直起身来,将发髻上的簪子拔下来握在手心,“我能跟着你吗?”
程萧屿将她搂进怀中,“可以。”
花容清闭着眼抽泣着,渐渐在程萧屿怀里温暖的甜香和酒香中睡去。
抱着的人越来越沉,程萧屿无奈地将她拖到床上盖好被子,踉踉跄跄地扑到外间的床榻上,取出怀中的一枚白螺,迷迷糊糊地唤道,“师父,师父?师父……我找到碧海灵果了,我这里……有红色的月亮啊!”
半响,白螺中传出司昀的声音,“什么师父?喂?”
程萧屿打了个嗝,翻了个身,睡着了。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司昀,一脸莫名其妙地握着再无回应的白螺,然后再次将自己隐在赤砂之下。前方的大沅山有三名血荆棘在徘徊,这是去炽炎王城的必经之路,要无声无息地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过去,还是颇有难度的。
“有新的指令。”那三名血荆棘中的一人突然说道,斗笠上垂下的金丝熠熠生辉,“有叛徒携司昀潜逃,优先追击叛徒,定位在大黎城,目标为女性人类,你们两个留守大沅平原,我前去平黎支援。”
“是。”另外两人答道。
三人少了一人之后,司昀的压力骤减,那二人由大沅山向外巡去,他伏在赤砂下耐心地等待着偷偷溜过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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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棘谷,朱刺殿。高堂之上坐着一名白须老者,身着玄色大袍,端坐于金边黑绒座椅,庄严肃穆,脸上带着怒容。
“身为一队的队长,竟犯下如此失误,看在这是你第一次犯错,不治你大罪,速将叛徒处决,将功折过!”白须老者斥道。
老者身旁坐着一名红衣女子,一头乌黑墨发用极为鲜艳的赤色的丝带随意束着,赤金色的腰带紧紧勒着盈盈一握的蛮腰,她笔直修长的双腿随意地搭着,上身却坐得挺直,看起来又严肃又慵懒,薄薄的水红色面纱遮住半张脸,露出一对让人一见难忘的美眸,然而她目光冷漠,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浑然不在乎。
他们面前半跪着一名红衣人,一看就是一名血荆棘成员,只是他的斗笠没有戴在头上,而是被放在脚边。
“是。”他垂着头回答。虽然看不清面容,但看那身形,再听那声音,正是那曾和程萧屿打过交道的血荆棘小队长。
“哼,胡乱收来历不明的人入血荆棘,如今那人已来到赤月,却不来红棘谷,也不讨赏金,而是去了妖族领地,必定一开始就没有要将司昀交出。你的脑子是有多不清醒,才会做出这样糟心的事?晴彦,一直以来我们对你的期待是不是过高了!”老者满脸恨铁不成钢,瞥了一眼身旁的女子,只见她依旧神情漠然,一言不发。
“壶长老,司昀乃是那姑娘先擒到的,这个她不交出来她也有理,我们若是明抢不就折损了我们血荆棘的名声了嘛,我给她打上血荆棘印记,也是权宜之计,若不那么做我们就等于任务失败了呀!暂且让她加入我们,若她识趣,乖乖当我们血荆棘的走狗……啊不,我们中光荣的一员,那不是很好吗?若是她不把司昀交出,我们还可以将她作为叛徒名正言顺地抓起来嘛!您说是不是?”男子抬起头来,那张脸,那不正经的神态,赫然是神走贵公子、善心小天使兼神勇小霸龙方晴彦!
“就你歪理多!还狡辩!”壶长老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罢了罢了,你先去平黎,务必把你这烂摊子收拾好。”壶长老揉着皱起的眉心,头疼无法缓解。
“是!”方晴彦拾起斗笠,拍拍衣袍站起身来,“我这就出发。”
说罢,他将斗笠罩在头上,在那一瞬他周身的气质陡然转变,杀伐之气倾泻而出!此时的他完全就是那个让队员都闻风丧胆的血荆棘一队队长!
壶长老欣慰地望着走出门去的方晴彦的背影,这才是血荆棘应有的气势!
旁边那个红衣女子仍然一动不动,只是面纱下的嘴角微微勾起,勾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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