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骤然离去,使我疯狂地沉迷于爬山。每天早上送孩子上学后,便把自己抛进山林,狠狠地迈步拾阶而上,每一步踩下去都是怨。
我怨老天没眼,带走常年为他捻香膜拜的母亲;怨医学专家们不够努力,面对母亲的病竟然束手无策,连让她对我再说一句话的时间都争取不到。我怨路边的桂花撒泼似地怒放芬芳,母亲园里两株两层楼高的高寿桂花树,却因再无温柔的照拂而将永世孤寂。
我任汗水恣意地释放我的忿恨,疯了似地一口气攻上山顶。举目远眺,视线穿过密密浓浓的相思树,落在氤氲朦胧的观音山脉,母亲最终落脚的地方,就在不远处。我总是旁若无人地大声呼喊着妈妈,噙着泪为她唱一支歌,一厢情愿地以为她一定能听见,等到一直冷眼旁观的山风终于吹干了我的泪雨,我才依依不舍地下山,藏起浓稠的思念与哀痛,假装雨过天晴地重返人间。
直到有一天,我的哀伤终于被打断。那天下山的途中,我一如往常地迈步如飞,不料一只精瘦的黑狗突然冲了出来,莫明所以地对着我狂吠,锐利的眼神里闪烁着敌意,利齿翻上了唇龈,就在离我小腿不到二十公分处张咧着。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双腿发软,勉强试着缓步离开,它却屡屡作势欲进攻我的脚踝,我啜泣着失声大喊救命,却看不到一个人。紧张对峙了几分钟后,眼看它步步紧逼毫不放松,我终于认了命地颓然跌坐在石阶上!心里对那只看我不顺眼的狗儿说,“好吧,你想对我怎样,就由你去吧!就像我母亲的性命被夺走一样,不需要冠冕堂皇的理由。”
说也奇怪,狗虽然嘴巴仍不饶人地嚷嚷着,此刻却突然决定放我一马。我这才惊魂未定地挪动发软的脚,举步维艰地下了山。
事后我得知,那只被我视为凶神恶煞的狗,几天前才当了妈妈,它的一群小宝贝们,就安置在那天我行经的树丛里。
一股奇妙的暖流蓦地涌满胸怀,那日山径上的相逢,我为失去了亲爱的母亲悲苦伤怀,它因母亲的职责以身相护,人类的亲情和牲畜间的亲情,原来是并无二致的啊!
心灵感悟:
每个人都会离开这个花花世界,尽管极不情愿。但我们大可不必,一直沉湎于亲人的离去,因为我还有爱,还有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