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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六年,大括诸道兵,益围宋襄阳。益都兵,璮所教也,号勇悍难制,度诸帅无足统之者,乃以王为益都淄莱等路行军万户。丞相伯颜命王军鹿门,断粮道,绝郢、复之援。主者曰:「鹿门有张九,汉水以东无虑矣。」于是,王言于丞相曰:「今规取襄阳,周于围而缓于攻者,计待其自毙乎?然而夏贵乘江涨送衣粮入城,我无御之者。而江陵、归、峡行旅休卒,道出襄阳南者相继也,宁有自毙之时乎!若筑万山以断其西,立栅灌子滩以绝其东,则庶几毙之之道也。」奏用其言,因移王军万山,令严恒无懈意。一日,出东门与诸将较射,大出敌兵猝薄城,诸将曰:「彼众我寡,请婴城自守。」王曰:「嘻,我与诸军在此何事,敌至将不战耶?敢言退者死!」即被甲上马横戈立,遣偏将李庭当其前,他将将六百人攻其后,亲率二百骑为长阵敌之,步阵间陈而待。王下令曰:「闻鼓皆进击,未皷勿动。」敌麾众入阵,我不为动,至再且却,王曰:「彼再进再却,气衰矣!」鼓之,前后奋击,宋师大败,得奔还者无几。 【庙堂碑。】

八年,筑一字城,进逼襄阳。破樊城外郛。九年,命攻樊城,流矢中王肘,王束创见主帅曰:「襄在江南,樊在江北,我陆攻樊,则襄出舟师来救,终不可取。若截江道,断救兵,水陆夹攻之,则樊必破,而襄亦下矣。」从之。明日,复出率锐卒先登,遂拔樊。襄阳降,以宋将吕文焕入觐。上嘉之,有锦衣、白金、宝鞍之赐,将校行赏有差。 【庙堂碑。】

十一年,丞相伯颜帅师伐宋,命王率左部诸军循汉江,东略郢而南。十二月,攻武矶堡,取之。大兵渡江,王为先驱。宋相贾似道以其师军芜湖,其帅孙虎臣军丁家洲。王转战而前, 【王转战而前 「王」字原脱,据上引道园学古录补。又,宋相贾似道军芜湖以下事在至元十二年,下文之「十二年」当移置「宋相」前。】 大兵继之,贾似道师溃。王前行宣布威德,所过降下,师次建康。上遣使谕丞相毋轻敌贪进,其少驻以待。王进说曰:「圣恩待士卒诚厚,今敌已夺气,亡在旦夕,过自迂缓, 【过自迂缓 「缓」原作「绝」,据聚珍本及上引道园学古录改。】 资敌得为计,非策也。将军治阃外,急缓之宜难制以渝度,乘破竹之势,取之无遗策矣。」丞相然之,即日自驰驿至上前,面论形势,得旨进师。 【庙堂碑。】

十二年,师次瓜洲,分兵立栅,夺其要害守之。扬州都统姜才者,宋之名将也,所统士有部落种人,自为一军,劲悍善战,至是以二万人出扬子桥,都元帅阿朮与王当之,两军夹水而陈。王以十三骑绝渡冲之,阵坚不动,王引却以诱之,其骁将本回纥人,铠仗甚异,跃马出众,奋大刀直前趣王,王还辔反迎刺之,应手顿殪马下,立阵者同口驩叫,震动天地。而敌人亦不觉失声,遂溃走,追杀转至城南门,斩首万余级,其自相蹂践与陷壕水溺死几尽,比得入城十无一矣。王素善槊,此战众尤服其奇隽焉。于是宋将张世杰、孙虎臣悉其国力,率水军阵于焦山南北,将致死于我。我师合击之,兵交,王之一军横冲其旁,宋师大败。宋自是不复能军矣。追奔于圌山之东,王夺其战舰八十,俘馘以千数。上功,改亳州万户,赐名拔突云。 【庙堂碑。】

是年冬,丞相伯颜次临安之长安镇,中书左丞董公文炳左出京口,由海道会之,王亦将兵而左,师次宋郊。丞相遣使约降宋主,宋主幼,其大臣难于削号称臣,请以伯侄为礼,往返未决。王将命入城,数其柄臣之罪而诘之,遂屈服,竟取降表来上。 【庙堂碑。】

宋亡,其主既归朝,而十三年浙东又叛,王力疾讨之。师次台州,遣人持书往谕,守将杀使焚书,我师怒拔之。众请屠城,王不许,诛其首祸者而已,台民至于今感之。 【庙堂碑。】

十四年,拜江东宣慰使。其民新脱锋镝,王抚安之,期月境内称治。 【庙堂碑。】

十五年,王入觐,请于上曰:「宋主既降,而其将张世杰奉其庶兄益王昰与弟广王昺南奔,既立昰于闽而卒,又立昺于海上,宜致讨焉。」乃拜蒙古、汉军都元帅以行,陛辞奏曰:「国朝之制,无汉人典蒙古军者。臣汉人,恐乖节度,猝难成功。愿得亲信蒙古大臣与俱。」上曰:「尔忆而父与察罕之事乎?其破安丰也,汝父欲留兵守之,察罕不肯,师既南,而城复为宋有,进退几失据,汝父至不胜其悔恨也。由委任不专,今岂可使汝复有汝父之悔乎。尚能以汝父宣力国家之心为心,则予汝嘉。今付汝大事,勖之哉!」面赐锦衣、玉带,又辞曰:「遗爝未息,延命海渚,奉词远征,无所事于衣带也。苟以剑甲为赐,则臣也得以仗国威灵,率不听命者,则臣得其职矣。」上壮之,出尚方宝剑、名甲,听自择其善者。既拜赐,又谕之曰:「剑,汝副也,有不用命者,以此处之。」且行,荐李恒为己贰,从之。至扬州,选将校,发水陆之师二万,分道南征。以弟弘正为先锋,戒之曰:「汝以骁勇见选,非私汝也。军法重,我不敢以私挠公。汝慎之。」弘正所向克捷。王进攻三江寨,寨据隘乘高,不可近,乃连兵环之,寨中惧,人持满以待。王下令下马治朝食,若将持久者。持满者疑,不敢动,而它寨不虞也。忽麾军连拔数寨, 【忽麾军连拔数寨 「忽」原作「忿」,清钞本、聚珍本均作「忽」,明钞本校作「忽」,与上引道园学古录合,今据改。】 回捣三江,尽拔之。至漳州,亲攻其东门,命将佐攻南门、西门,敌应之,乃乘虚入其北门,破之。鲍浦寨南濒海,王曰:「陆攻之必走海。」令弘正围以骑,它将攻其南门,又拔之。海濒之郡,若潮若惠皆团结盘互,王威声所至,恩信济之,无不内附。 【庙堂碑。】

十六年正月庚戌,由潮阳港乘舟入海道,至甲子门,获宋斥候将都统刘青、顾凯,乃知广王所在。辛酉,至崖山。而它将自外省调至者,虽隶所部,然侪视不相下,有骄蹇意,几敢违其号令,王以军法斩其最甚者一人,众皆慑服听命。时宋人侨居海中,环列千余艘碇之,建楼橹其上,隐然坚壁也。王引舟师当之,然其地两山东西对立,其北浅,舟胶不可进。我师由山之东转而南入大洋,始得与之薄,又出骑兵断其汲路,烧其宫室,而宋益困蹙无所容矣。世杰有甥韩在王军中,三使招世杰,世杰不从。甲戌,恒自广州至,舟小,更授以二海战船,守北面。二月癸未,我师将战,或请以炮攻之,王曰:「火起则舟散,不如战也。」明日,四分其军,分处其东南北三面,王自将一军相去里许,下令曰:「宋舟西舣崖山,潮至必东遁,急攻之,勿令得去,闻吾乐作乃战,违令者斩。」先麾北面一军乘潮而战,不克,李恒等顺潮退。乐作,宋人以为且宴,少懈,王舟犯其前,南众继之。王命高构战楼于舟尾,以布障之,命军士负盾而伏,令之曰:「闻金声起战,先金而妄动者死。」敌矢傅我舟如猬,伏盾者不动。舟将接,鸣金撤障,弧弩火石交作,顷刻并破七舟,宋师大溃。宋臣以其主广王赴水死,获其符玺印章。张世杰北突吾军而遁,令李恒追至大洋,不及。世杰走未至交趾,风坏舟,与将士尽溺死。于是岭海悉平,宋无遗蘖矣。磨崖山之阳,纪功而还。 【庙堂碑。 又牧庵撰左丞李恒庙碑云:宋幼主出降,其将相陈宜中、张世杰扶益王昰、卫王昺浮海趍福,立益王,元以景炎,闽、广诸州应者十五,郡县豪杰亦争起兵。公出定反地,大破吴浚军十万南丰,浚走如张文虎,复合兵十万,又破之,兜港伏尸三十里。浚走,合其相文天祥瑞金,又大破之。天祥走据汀,别将孔遵穷追,并破赵孟瀯军,复其州而还。天祥复陷汀,行收兵出兴国,又击走之,追四百里,及之空坑,降其众二十万,禽赵时赏以下文武将吏数百人。益王殂,庙以端宗。世杰复立卫王,元以祥兴,移栅海中崖山,近去潮、广治四百里。公进复梅、循、英德与广之清远,走王道夫,击凌震海上,获船三百艘,禽将吏宋迈以下二百人。又破其余军茭塘。江淮省亦遣都元帅张弘范至自漳,与共围崖山。势计穷蹙,度不能国,资政陆秀夫抱卫王蹈海死,获其金玺,其将吏死焚溺者十万余人。翟国秀、凌震皆降,世杰遁去,风坏舟,死海陵港,南海平。】

十月,入朝,赐宴内殿,慰劳良厚。然王以瘴疠疾作矣,上命尚医护视,日以状闻,遣近侍临议用药,曰:「吾有国事待其谋画,必尽伎速愈之。」敕卫士坐其门,曰:「九拔都病甚矣,非必不可不见者,宣诏止之可也。」疾革,沐浴易衣冠,俾左右扶至中庭,面阙再拜,返居室,酌酒作乐,与亲戚宾客为别,遗言毋厚葬。出南征时赐剑与甲,以畀嗣子珪曰:「汝父以是立功,其佩服毋忘。」语竟,端坐而薨。 【庙堂碑。】

王素敏悟,喜读书,过目辄识大义,歌诗尤慷慨。身长七尺,修髯如画。机明气锐,言辨捷出,勇略绝人。轻财下士,拔材于众,己不以为惠。尚气节,敦信义,与人交,久而益敬,刚直自将,不为势位所屈,虽临之以威,而辞气洒落,理辩愈明。初,丞相伯颜至建康,大会诸将,出库金行赏,而王后至,丞相曰:「祖宗之法,凡以军事会集,罪加后,虽贵近材勇,无所贷,尔何敢后?」众错愕。王徐进曰:「临战未尝后,受赏耻居先,何为不可?」丞相为之俛首。其能片言解疑误,类如此。簿录宋内府金帛,行省都事夹谷之奇与焉,既而多所遗失,或因以诬之奇,将就考验。王曰:「之奇名士,行义有素,何可以此议之。」请以本身官爵及家帑保其必不然者,其后诬果明。南征时,宋文丞相天祥之军在潮之五坡岭,弘正掩击获之,缚文丞相以至,桩以戈使拜,不屈,王释之,待以客礼。吏士或谏王曰:「敌人之相叵测,不可近。」王曰:「忠义人也,保无它。」求族属被俘者,悉还之。及囚京师,闻王薨,至为之垂涕。 【又玉堂嘉话云:至元十二年十二月,临安降, 【至元十二年十二月临安降 按宋降在至元十三年正月,此为从玉堂嘉话之误。】 度宗二庶子为陈宜中、文天祥、张世杰拥入许浦江口,时有黑龙见,因改号景炎。十六年,为帅臣张弘范破灭于崖山口,执文天祥至大都囚之,上屡欲赦出相之, 【上屡欲赦出相之 「上」原作「王」,据秋涧集卷九七玉堂嘉话改。按玉堂嘉话成书于至元二十五年前,对忽必烈自不当称「王」。】 竟不从。十九年十二月九日,戮于燕南城柴市。】 在海上得宋礼部侍郎邓光荐,礼之,于家塾以为子师,尝戒其子曰:「居官律己廉慎,则公明自生,御众赏罚信用,则人致力,不怀报怨之心,怨亦自释。」此三言者,皆王素躬行者也。凡行军,非对敌未尝敢妄杀。吏卒有病者,必为亲视医药;不幸死,必转送其家。凡赐与,即分颁士卒。麾下有功,赏或不时得,则慨然曰:人宣力如此,而受抑如彼,后或解体,将谁与共功乎!」甚者为之涕泣陈说,不得请不止,故人乐为之用。及为元帅,虽有所刑戮,亦必为之恳恻申谕。仁闻既着,薨之日,天下莫不伤悼痛惜焉。 【庙堂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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