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几天了,她不知道。
印象里,她总是迷迷糊糊“醒”来,再昏昏噩噩“睡”去。手臂早已麻木,全身的血液似乎也是冷的,她无法入眠,只是潜意识里不想睁开眼睛。所以,她放任自己沉沦在空无一物的黑暗里。
那日的纳兰煌,双目赤红,笑得像个疯子。忽的,他揪起她,粗鲁地将人甩在地上。她知道,她逃不掉,她将代替岚镜成为新的祭品。无从选择,从承认自己身份的那刻起,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手腕处的麻绳仿佛勒进了皮肉,初染悬在半空,四肢僵硬。他没有打她,没有像对待岚镜那样侮辱她,他给她足以维持体力的食物和清水。作为俘虏,这已是格外的优待。也许,她并不是输得一败涂地。
“他非但没有撤出撒马尔罕,还杀了我派去的使臣。女人,看来他是不要你了。”
纳兰煌每天都会来此小坐。初染不理,他也不在意,只是兀自同她说话。偶尔提到纳兰清伊,他的表情就变得格外温柔,眼中有着既好看的琥珀色的辉光。当然,更多时候他说的是战况,譬如在哪里交战,伤亡如何,结果如何。初染知道,纳兰煌看似无心,实则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她的表情。可惜,他要失望了。
对慕容萧来说,她的确特别,因为特别,所以他一再包容、宠溺和让步。可是这个让步是有底线的,一旦越过了底线,交易就会失败,换回她的代价他付不起。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保持清醒头脑的人,冲冠一怒为红颜,他不是小说戏文里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翩翩佳公子。没有风初染,他一样能活。所以,没有期望,何来失望。
“你的手很凉。”他微微皱眉,将栓在圆柱上的绳子往下放了几寸,使得初染刚好能双脚着地。
“王--”送饭的仆妇见纳兰煌在此,忙跪地行礼。
挥手示意她退下,纳兰煌打开食盒,夹了菜到她嘴边。初染怔了怔,默默将东西一一咽下。她嚼得很慢,他则是好脾气地在一边等。
“胃口不错。你倒是不会跟自己为难。”原以为依她的脾气,至少也会闹上一闹,甚至,他做好了冷战的准备。岂料三天下来,她竟出奇地安分,给她吃就吃,不给吃就睡。他不甘心,他要摘掉她的面具,然后一根一根拔下她身上所有的刺。
“在等救兵吗?你似乎对他很有自信。”
初染不置一词闭上眼睛。生命可贵,她没有道理放弃自己,或者说,她仍是不够勇敢。
纳兰煌靠在椅背看她,天高云淡,风朗气清。川云远远看着,不由怔然。
“准备好了?”
“是。”
纳兰煌笑了笑,示意川云给她松绑。突然失去支撑的人儿如同断线的傀儡,木然倒地,手臂一阵痉挛。纳兰煌居高临下地看她,嘴角弯起极浅的弧度。打横将初染抱起,他对随后进账的仆妇道:“把她衣裳换了。”
仆妇恭恭敬敬应了声“是”,可纳兰煌前脚刚走,她马上就拉长了脸。一边骂,一边粗鲁地撕扯初染身上的衣物,满是厚茧的手擦过她青紫的手腕,令她下意识想要将人推离。
这个举动无疑惹恼了仆妇,伸手狠狠在她肋下掐了一记。身无寸缕的冰凉袭上心头,初染没来由产生了一种恐惧和排斥。“走开!”她手脚乱蹬,不经意踢到了仆妇的腰。
仆妇闷哼一声,扬手就是一记耳光。似是不解气,她又将初染按住狠狠抽了两下,直到猩红溢出嘴角。
“敢打我?!小贱人,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以为人家能把你当回事?!哼哼,也不照照镜子,一个破了相的还妄想勾引王。我看你就和慕容家的男人一样,骨子里都是一副......”她恨恨地骂。当年公主鬼迷心窍,对着夺命的箭矢躲也不躲。她一心求死,可那个负心汉还在快活逍遥。这不公平!
初染眼前发黑,心中羞愤。他们两家的恩怨,跟她有什么关系,跟岚镜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牵扯无辜,凭什么她可以这样说她!和毓缡在一起的时候,有人骂她妖女,而今,他们笑她恬不知耻不自量力。太过美丽是错,平凡和丑陋也是错!
“滚,你滚!”她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她闭上眼睛,尽量避免情绪的失控。
仆妇继续把衣裳往她身上套,半轻蔑半嘲讽:“滚?这可由不得你!小贱人,你最好--啊,王!”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阴鹜的男人,不由心虚地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