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染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的屋子。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她不敢回头也不敢放慢脚步,待到四下无人这才忍不住撒腿狂奔,牢牢将自己关在屋内。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她想起更重要的事来。匆匆打开包袱,果然不见了九里香的踪影,而镜奁里压着的当归,同样莫名其妙不翼而飞。
接下来几天,仁寿宫的戒备显然加强许多,有关于颜洛嘉的饮食器物更是查得严。初染恢复了先前的韬光养晦,安安分分呆在院子里,没敢再有动作。
袁宏渐看她的眼光变得不太一样,就连程远山也常常欲言又止。其间远远见着毓缡一次,目光掠过初染之时,作了短暂的停留。
失踪的九里香已被风烬送回,当日幸好他抢先一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只是,当归却如人间蒸发一般,再也寻不着下落。
宣和二年的正月,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毓缡没有后妃,颜洛嘉又因病缺席,整个宫宴总觉得缺了几分颜色,显得不很热闹斑斓。
初染自是觉不出什么,再过几天就是正月十五,这之前,她必须拿到雪莲。而作为交换,她会竭尽全力医治颜洛嘉,毕竟,那多少会对她有所裨益。正想着如何是好,袁长安突然造访。
“你怎么裹得像头熊,有这么冷么?!”他很是好笑地看着初染,然后自顾自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好香。”他眼睛一亮,伸手去捞瓶子里的梅花。初染想拦,却被他洞察先机,早早伸直了手臂举在高处。
左右够不到,初染气急之下狠狠踩了袁长安一脚,趁他吃痛将东西抢了过来,然后小心翼翼插回瓶子。
“这么宝贝。”袁长安嘟哝一句,继而不由分说拉她出门,“碧萱在忙,你端着药跟我走。”
雪一连下了好几天。尽管有专门的宫人清理,但道上还是免不了覆了薄薄一层。初染不敢四处张望,缩了缩肩膀跟着走。
忽的,袁长安停了,他皱眉看了会儿初染冻得通红的手,一声不吭接过托盘。
一前一后两个身影,被昏黄的灯光拉得老长。
他们进去的时候,颜洛嘉靠在榻上闭目养神。“长安有日子没见了呢。”听见脚步,她睁开眼睛微微一笑。
袁长安拿勺子盛了些许,亲自试了才命初染递过。
“你的眼睛很美。”颜洛嘉看着初染,忽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怪不得芙蓉为之惊愕,毓缡为之失神,这双眼睛,真的像极了那个风家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初染低头,默默在床沿比划了一个“峥”字。
“峥?峥峥荣华,是个很大气的名字呢。”颜洛嘉笑了,目光穿过她不知落向了何处,记忆深处已然灰白的片段忽的又鲜明起来。
“哀家以前认识一个人,他的名里也有这么个字......他说,阿洛有着全世界最美的眼睛......秋儿,我的秋儿......”颜洛嘉渐渐睡了过去,口中低喃着她听不懂的话,然后一声又一声地唤那个陌生的名字。
袁长安跟着清鹞去看膳食,听说晚些时候毓缡要过来,因而早早让碧萱去备点心。趁人不备,初染悄悄伸手去把颜洛嘉的脉。
出乎意料,脉象较之前竟平稳许多。照理,这几日用药间断,不可能会如此。莫非李仁河有解救之法?可既然如此,他为何要瞒着此事?
“诶,怎么是紫笙。”
门外传来清鹞的声音,初染一凌,赶忙松手站过一旁。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内室。
紫笙见颜洛嘉睡了,于是轻手轻脚退了出去:“皇上被事儿绊住了,想是过不来了,便让我来说一声,让太后早些歇着。”
“知道了,呆会娘娘醒了我会告诉她的。——对了,你手上拿的什么?”
“哦,是给太后绣的小物件,本想顺道来问问......”
“清鹞,外头是谁?”颜洛嘉支着身子坐起来,看清来人,她不由笑了笑,“紫笙可是给我送香囊来的?哀家可等了些日子了。”
“太后赎罪,奴婢这还是半吊子呢。有个地方琢磨了半天也绣不好,这才厚着脸皮来请教太后。”紫笙苦着脸道。
颜洛嘉被逗笑:“你这丫头,嘴皮子也越发地厉害了。下回罚你绣个几百个,给我这仁寿宫上上下下都添一双。——皇帝谴你来,是有什么事么?”
“回太后,皇上政务繁忙恐难以脱身,特让奴婢来跟太后陪个不是。”
“我知道了。这皇帝,说了他多少回,还是老样子。哀家是病人,他也好不到哪儿去。——自她走后,他怕是谁的劝也听不进了......”颜洛嘉叹了一谈,“也罢,清鹞,你挑几样点心装了给皇上送去。”
雪又下大了,翩飞如絮。
紫笙与清鹞先行,初染和袁长安过了一会儿也各自回屋。
茫茫无际雪色皑皑,点点滴滴红烛飘摇,肃穆的宫城,忽然再看不见明黄。
走了几步,初染不自觉折返,裹紧大耄立于廊下。远远地,她看见一抹紫裳,本该离去的人复而微笑着站在她面前。
“刚才不小心掉了样东西,李姑娘有没有看到?”
紫笙四下张望起来,忽的,她躬身从雪地里捡起一个蓝底白花的小瓶子:“原来是在这儿,可叫我找着了。”她欢喜地拿起来托在手里。
这个瓶子,分明和她藏着当归的那个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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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的话,俺看见了。
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