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
初染再见凤端华是在安泰殿的东暖阁。这日酉时,她照例到此为毓缡诊脉。因近傍晚,天边彤云已绽,艳艳灼灼烧了万顷。塘中荷香顺着晚风袅袅婷婷氤氲开来,一个晃眼,她仿佛看到莲谢叶落。记得午夜梦回,她面前总有熙熙攘攘觥筹交错的人群,而大殿上盛装华服一身喜袍的男人却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两国联姻,现下已是昭而不宣的事实,人人都知道,夏末秋初,栖梧第一公主将会成为柒澜国后。鉴于这层关系,合宫上下都对凤端华礼遇有加,相反,初染背后的指指点点却多了起来,总管三令五申效果甚微,所幸那三个当事人无心理会。
无视众人研判的目光,初染举步入内,哪知才近暖阁便被几声清脆的笑意顿住了脚步,复而侧身看了看外头平白多出的几名侍女,她不禁哑然失笑。如此,想必是凤端华在里面。
一时踟蹰,初染有些无措,正当她进退两难之时,眼前出现了一双女子的绣鞋。“风姑娘。”这不轻不重一声甜唤,惊得初染猛然抬头,不看倒好,一看却是大骇。这个对着自己从容而笑的女子,不是舒莲又是谁?!
然而未待她细想,凤端华已经闻声迎了出来,乍见初染,她先是一愣,接着便轻柔地笑了一笑,热络地拉她进屋。舒莲抬眸望了她俩的背影一眼,再迅速垂下,不着痕迹地退至侍女中,那低眉顺目的模样,与他人无二。
“想不到竟在此遇着风姑娘。——数日不见,风姑娘可好?”凤端华理了理桌上的字画,笑吟吟拉她坐下,这突如其来的熟稔不光令初染错愕,就连毓缡也满是疑惑。
“你们认识?”
“是啊,日前风姑娘还在栖梧做客呢。”凤端华抢先道,“那日听说你不见了,可叫王爷好找,真真快把整个伊歌城都翻过来了。”边说,她偷偷眯眼打量二人,不出所料,毓缡脸色微沉,初染面有尴尬。
一时间,三人心思各异。
知道凤端华有意挑拨,初染蹙眉之下却也无言,毕竟眼前人是自己的亲妹妹,打小金枝玉叶心高气傲,而今心仪之人被她所夺,自然存有芥蒂。叹了一叹,她起身去为毓缡把脉。当日失望之余,她本欲一走了之,可静下心来一想又顿生唏嘘,说来说去,他也不过一个“护”字,不愿让她担惊受怕。
“原来风姑娘是位医者。”凤端华难掩惊异,随即又对着毓缡道,“皇上有恙吗?”
毓缡笑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瞧着眼前女子,待把完脉才收回视线,见她神色如常,便知无碍,尔后果然听得初染点头道:“一切照旧就好。”
毓缡“嗯”了一声:“你自己也多上些心。”
“我知道。”
听着这颇为套版的一来一去,凤端华却是若有所思地笑了开来,映得她如花之靥愈加明艳动人,皎若云月:“想不到风姑娘与皇上也是熟识,端华初来乍到,说不定日后还要烦劳姑娘。”
“公主客气。”初染陪笑。
凤端华点了点头,然后径自同毓缡说起话来,从诗词歌赋到琴棋书画,从江南烟雨到大漠孤烟,聊得倒是颇为愉快,似乎全然忘记还有旁人,直至紫笙来问晚膳,她才恍然惊觉,面有讪讪之色:“是端华疏忽,一时好奇叨扰了皇上和风姑娘,失礼了。”
知道她话里有话,初染一笑置之,毓缡当下也明白几分。待人备好晚膳,他以茶代酒:“公主言重,倒是朕疏忽了才是。”
凤端华也不客气,大大方方谢了,只是茶端在手中看了许久也不饮。“皇上顾念端华是女子,这才以茶代酒,可父皇说,道歉需心诚,既是端华失礼在前,定要好好给皇上和风姑娘陪个不是。”说罢,她另自斟酒一饮而尽,含笑看向面前二人。
毓缡喝得倒也干脆,只是初染略有怔忪,端酒在手,她顿觉一股辛辣刺鼻,眼圈微涩,仰头,手却被某种凉意包围。
“她不会喝酒。”
闻言,凤端华恍然:“看我糊涂的,上回王爷还说过呢,可这厢就忘了。风姑娘别介意,不会喝咱们就不喝,否则伤了身子,端华可吃罪不起。”赔笑一阵,她略略逡巡桌上菜式,夹了些卤味到她碗里:“听说风姑娘喜欢这个,我这以菜代酒,敬姐姐。”
姐姐?!乍闻此二字,初染莫名一惊,擎在半空的筷子就这么生生掉在地上。
“风姑娘长我几岁,论理该叫一声‘姐姐’的。”凤端华丝毫不以为怪,又连连喝了两杯,自顾自说道,“我原来有一个姐姐的,可惜她早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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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多写点的,结果有事耽搁了下,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