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安的一夜。
次日醒来,众人的气色明显都不大好,尤其初染还顶了俩大大的黑眼圈,倦意难掩。慕容萧倒是刻意修饰过了,虽不比王府讲究却也贵气逼人,翩翩风华。初染出来的时候,他正俯身和雷池说着什么,两人目光一撞,然后又不约而同地错开。苍玄去后院牵了马来,待准备停当,便各自上路。
晌午时分,他们先后进了城。街市繁华,似乎并没有因此役受到影响,各色摊贩拉开了嗓门招徕生意,前头的杂耍班子也正舞地热闹,人往人来,安之若素。
“小姐要不要先吃东西?”见初染白着一张脸,苍玄不由有些担心。昨夜她屋里的灯断断续续亮了一夜,今早又只勉强喝了些稀粥,若再这样下去,身子定要受不住。
“我不饿。”初染摇头,目光却漂浮在远方不知名的某处。
拗不过她,苍玄不再坚持,心里头却寻思着上哪儿买些东西先垫垫肚子。正逡巡,忽见一个青衣小僮疾步而来,看模样甚为面善,似是昨日站在客栈门口的那个。
小五倒也不理会他的打量,只径自把手里的布包塞到初染手上,扔下一句“刚出炉的”就转了身,一会儿工夫便在人群里没去了踪影,她想唤,却唤不住。
“这是什么?”苍玄觉得奇怪。
初染打开一看,却是些热腾腾的包子和馒头,她自己留了一个,剩下的便都塞给了苍玄:“你也吃,别饿着了。”注意到他左袖露出的一截白纱,初染突然想起水芙蓉的话来,于是柔声问了一句:“你伤好了吗?”
苍玄一愣,忙不迭点了头:“大夫说养阵子就会痊愈的。”
“哦。”初染宽了心,然后重新窝回了马车,手里捏着吃了一半的馒头,可怎么嚼也嚼不出味道,耳边嘈杂的人声,突然间变得很模糊。
行至宫门,守备见是他们,立马退开让出一条道来。“还不快开门。”迟迟不见动静,苍玄忍不住出声催促,“怎么回事?”
“呃......”领头那人瞥了眼初染,目光闪躲,支唔良久才开口道,“秋相吩咐,说罘主可以进,但姑娘......”讲到这里,他很聪明地没再继续。
没想到会是如此,初染简直惊得说不出话来。秋慕云,又是他,这个男人究竟安的什么心!“他说不准就不准,我偏要进。”走出马车,她直冲着宫门而去,可最后到底还是被人拦下。见他坚持,初染只好忍气松口,“我不进去就是。那可否麻烦你派人禀报城主,就说我要见他,这样总行了吧?”
“......”
男人的沉默终于把初染仅有的耐性消磨殆尽:“究竟谁才是你家主子,秋慕云说什么你们也听?!——让开!”
“姑娘不要难为属下。”男人面露难色,“其实这事......城主也是知道的......”
“你说什么?!”初染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一定不是真的,她直觉地这样想,可是,若没有毓缡的默许,那些守备何以会遵从秋慕云的命令?!
看来这回,他是铁了心。
“初染,我答应你,但凡我有生之年,无论祸福贫贵,定会护你周全。”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誓犹在耳,可人面已非。
毓缡,为何?!
退开几步,初染抬头望向面前金碧恢宏的殿宇,心中怅然。天高云淡,那满目疏朗贵气、黄瓦红墙,那厚重的褚色宫门,将他们隔在两端,一如有时候做梦,明明是近在咫尺的手,却永远也牵不到一处。
“初染,你一定要幸福。”那日,他这般微笑着放开手。
很熟悉的话,她记得某年某月某一天,有人也如是开口,满目温柔。
“苍,我们走吧。”初染没再多说,只径自转身坐回了马车。看来,今天这门是进不去了,她摇头。
没料到初染这么快放弃,男人一时有些懵,本来打了半天的腹稿终究是没派上用场。就连苍玄也是许久才缓过神来,想她性情虽淡,可也是万般倔强之人,此举实在有悖常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小姐——”他快走几步追了过去,然后调转马头,“我们就这样走了么?要不要我进去看一看,也许是弄错了,城主他......”苍玄搜索枯肠想要宽慰她,可初染似是不甚在意,良久,她指了指前头拐角的一个酒楼道:“去那个饭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