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筵席,在热闹中开场,在热闹中收尾。
凤端华与慕容萧别那有深意的对视与微笑,几乎令所有人以为,曦凰与栖梧,会结为秦晋之好。
想起昨日情境,初染笑着摇了摇头。
“是姑娘啊。”掌柜一见初染,很是热络地招呼,“您可有日子没来了,昨儿我这伙计还念叨着,想不到今天就见了姑娘。喏——老位置,给您留着呢。”
初染一看,不由笑道:“掌柜太客气了,坐哪儿还不是一样。”
“哪儿啊,姑娘既然包了这个座儿,不管您来不来,我们定是备着的。做生意,不就讲个信誉嘛。”掌柜说得理所当然,见初染仍然一头雾水,他忽的一想,恍然大悟,笑容里多了几分暧昧:“姑娘还不知道吧,自您第一回来,慕容公子就包了这个座儿,说是您喜欢,方便您随时来。”
“哦,这样啊。”初染笑笑,见那掌柜正四处逡巡,不由打趣道,“他今日有事,所以就我一个,就是不能让掌柜的多挣些银子了。诶,对了——”打量着楼下的街道,初染突然想起什么来,于是问:“这几日怎么不见那个有些疯病的女人啊?”往常,她可是回回出门,回回都遇到的。
掌柜一听,很是疑惑地问道:“姑娘没去找她吗?”
“我找她?”初染笑了出来,她与她非亲非故,找她做什么?
“对啊。”掌柜点点头,“还是慕容公子来问的,说是您瞧着她可怜,想帮个手。不过她的住处我也不大清楚,也就知道个大概。怎么,姑娘不知道?”
初染的脑子顿时嗡嗡一片,心中更有千般疑惑,直至掌柜连连唤了她好几声,才缓缓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略带关切的脸,她仍觉得有些模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她开口道:“看我这记性,自己说的话都忘了。”
掌柜这才放了心,想到慕容萧,他话又多了:“慕容公子对姑娘可真是好,咱们才瞧着几回就羡慕的很,姑娘是有福之人哪......”他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后来才猛地想起菜还没上,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脑门,他道:“姑娘先等等啊,我催催菜去,您喝茶。”
初染混混沌沌点了头,看着掌柜的笑容,她忽然觉得很讽刺。
“喂,若你真是凤兮,那会怎么样?”
“夭儿,要得到栖梧,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风烬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给了你一切,毓缡,在你痛不欲生的时候也肯以血相救。夭儿,我什么都没有,但我可以用一生的时间来陪你,陪你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痛,然后一起老。”
“夭儿,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交错的记忆纷飞,那张微笑的脸在脑中晦暗不明,狠狠地撞击着她的心房。
难以言语的痛,就这样蔓延开来。
“诶,兄弟,你怎么在这儿,最近生意做大发了吧。”
“甭提了。”男人连灌两杯,神情沮丧,“这几日凤都人心惶惶,城门的守备卡得死紧,不让出不让进的。我那盐铺米铺可全在里面,万一这仗一打,我那老底算是全毁了,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
“又打,不是才听说打完了么,怎么又打了?那个......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毓缡。”男人长叹一声,“他打起仗来,简直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他呀......唉......”
邻桌那两人的谈话断断续续入了初染的耳,让她隐隐犯疼的脑子忽地清醒起来。
毓缡,他终究是发兵了,这么说,他的伤应该好了吧?
“风初染,你在另一个男人怀里眼睁睁看着他走入你的圈套,你很得意是不是?!你知道么,那差点要了他命的那一箭,是你亲手扎的!”
那夜霍青玉的话,就像一个噩梦,反反复复出现在她脑子里,徘徊不去。
“姑娘,你怎么了?”掌柜回来,见初染单手支着额头,面露疲态,不由担心道,“姑娘不舒服么?”
初染摆摆手笑道:“没事,对了——”她勉强笑道,“掌柜再给我说几个故事吧。”
“姑娘想听什么?”他坐下来。这个姑娘倒是有趣,每回一个人来,别的不说,就是听他讲些陈年旧事。
“嗯......还是再说说凤兮吧。”初染开口,“听说,她三年未曾开口说话,是个傻子?”
“宫里头是这么传的,究竟是不是我们也不知道。”掌柜忽的笑了,“不过当初给公主占卜的梦师却说了这样一句话,他说:此姝之贵,当贵不可言;此女之颜,当倾天下。”
“我记得,那天晚上,下了好大一场桃花雨。第二天推门出去,整个伊歌城全是粉色的。”忆起那日情境,他的脸上仍有一丝醉意,“真像一场梦啊。那时候我还年轻,他们老一辈的人说,活了这么久,从没见过这样的稀罕事,天降祥瑞,栖梧大喜了。后来看了榜文才知道,长公主出世了。”
“那她,又是怎么死的?”初染迟疑道,“我听说,是皇上下的令。”
那个男人,他怎忍心?!
“唉,世事多变。那个梦师原先还好好的,结果第二天莫名其妙地就死了,听说死的时候,他手上就拿着那张命签,周围全是桃花。后来,一个个给公主占过卦的病的病死的死。”说到这里,掌柜摇了摇头,“那日枬王宫变被擒,不知是说了什么话,皇上脸色立刻就变了。再后来,他也死了,牢房里全是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