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想不想吃冰糖葫芦?”薄暮冥冥,慕容萧看着街头的摊贩,用胳膊肘轻轻捅了初染一记,见她不理,便快走几步牵过她的手来,语带戏谑,“以前不是挺喜欢么,今儿是怎么了?”
闻言,初染终于停了脚步,哪知刚转过身来却又听得慕容萧很不客气的一阵大笑,顿时没了说话的心情,狠狠一跺脚,她挣了他的手往前走。
“喂,真生气了?”慕容萧讨好地拉着她的手臂晃了晃,“是我不好,是我错,给你赔不是了,成不成?我是不小心弄错了嘛,再说,不就是眼睛肿了那么一点么,又不是不能见人。”
“一点点?!”初染一听他嬉皮笑脸毫无诚意的道歉,火气更盛。想她原本用热毛巾好好地敷着,可他偏生好心好意拿着药膏吹嘘了一通,说是怎么怎么的好用,怎么怎么的有效。她将信将疑地用了,结果非但没好,反而比原先还肿了一圈。气急败坏地跑去兴师问罪,哪知他瞧了又瞧,一句“搞错了”就了事,那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说他无心那太阳都能打西边出来了。“得,我哪儿敢怪你啊,有劳王爷亲自送药,感激不尽才是。”初染说得有些咬牙切齿的。早说这男人小心眼,这么快就报复来了。
“好了好了,你错一次我错一次,咱们扯平了不是?”慕容萧笑道,“原来今天还想带你去骑马的,结果这么一闹,也只能请你吃饭了。——喂,别绷着个脸嘛。想吃什么,你尽管说好了。”
倚凤楼?!穿过一条小巷,初染看着前边的招牌,不由停了脚步怔忪。看出她的疑惑,慕容萧笑笑:“听说是家老字号,口碑还不错,上回被纳兰煌搅了,今儿定要好好补它一回。——掌柜,来几个好菜,还要一壶碧螺春。”他先行迈步进门,对那掌柜招呼道。
初染敛了思绪,可没走几步,就被角落里跑出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未等她有反应,那衣衫褴褛的妇人便紧紧地抓住她,口中喃喃:“公主,呵呵,公主,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又是她。初染的头不禁隐隐犯痛,虽记不清面容,但这个声音,这声称道,应该就是那晚的人。“喂,你认错人了,快放手。”初染用力地试图扳开她的手指,无奈她死死地抓着不松,半分也不肯让。那晶亮晶亮的眸子,看得她很是无奈。
公主?!呵,似乎来了这里,她就与那个叫做凤兮的女子有了扯也扯不断的联系。
注意到二人的争执,慕容萧去而复返,对着那妇人的手腕一个用力。于是,初染趁机挣开束缚,退至一边。路过的行人见此怪异之景,不禁多看了几眼,一些年纪稍长的,在瞥见初染脸上的桃花印记,也是一楞。
“没事吧?”慕容萧注意到初染腕上的一圈红痕,关切地问了一句,那看着妇人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嫌恶。
闻声,掌柜和几个活计也出了来。示意他们把妇人“请”走,掌柜上前打了个千,有些不好意思:“小姐受惊了,实在是对不住。”
“她是谁啊?”初染忍不住问了一句。
认出是那日的女子,掌柜点了点头,示意他俩进去坐了,边吩咐活计上菜上茶,边解释道:“那妇人疯疯癫癫地好多年了,似乎也没个亲戚照应,怪可怜的。她平日虽神志不清,却也从不做出格之事,今日真是有些意外,不过她并没恶意,二位也别放在心上。”
“看来要怨咱们运气不好,才来几天就被她缠上两回。”慕容萧玩笑道,然后倒了一杯茶给初染,让她压压惊。
初染接过来喝了一口,继而又对那掌柜道:“她一直叫我第一公主,不知这又是什么缘故?”照他的说法,这妇人平日并非如此,为何偏偏只纠缠她一个?既然分的出对象,那么这疯癫应该还不是太彻底。“是因为,这个胎记么?”初染指了指脸上的桃花印记。
掌柜点头:“是啊,其实那日见到姑娘,我也是吃了一惊,以为是凤兮公主回来了。可转念一想,人死不能复生,天底下长得一模一样的都不稀奇,更何况是一个胎记了。再说,姑娘脸上的这枚桃花和公主的也不相同啊。”
“可是,第一公主不是凤端华么,如果她错认我是凤兮,那也不该这么叫啊?”初染又问。
掌柜一听笑了:“姑娘有所不知。在栖梧,若是中宫无子,那么第一公主就成了事实上的太子,未来皇家的继承人,不过这种情况并不是很多。一般来说,只要嫡长公主没有大的过错,都会被封为第一公主。换句话说,若是凤兮公主还在,那么第一公主也许就不是她了。”
“哦。”初染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倒是谢谢掌柜解惑了。”
“哪里哪里,二位慢用。”掌柜客套几句去了。
初染饮了几口茶,忽然发现慕容萧也是如此,很是奇怪:“诶,你今天怎么也扮斯文喝起茶来了?”虽说他不好酒,不过上酒楼喝茶倒是头一遭。
慕容萧笑笑:“昨儿喝过了些,再说,你一个人喝茶也没趣,干脆凑个对儿。”见初染脸色不对,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怎么,又傻了?”
“没,没事。”初染含糊地搪塞几句,又低头一个劲儿地喝茶,似乎要把整个脸都埋进去。原来,他是为了她......
慕容萧看她有趣的模样,低声笑了出来:“喂,若你真是凤兮,那会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初染不解其意,瞧他正儿八经地很是好笑,“又不是唱戏,哪有那么巧的事!——你怎么问这个?”
慕容萧笑笑:“我不是好奇么,怎么人人都错认了。再说,这世上什么稀奇事没有啊,四年前的你,能想到今日会坐在这里与我喝茶么?”
“这倒也是。”初染点了点头。曾经桃花树下的纯真,终已一去不返,究竟是哪一年,让一生改变......“不过若我真是她,那可真要山鸡变凤凰了。”初染玩笑道。
“呵呵。可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过去吗?”
慕容萧一句话,让初染怔忪半晌,许久,她才不浓不淡地开口:“就算我知道了又怎么样,都已经那么多年,他们未必希望见到我。而且——”她笑:“突然多了爹娘,我也叫不习惯。”
“你这傻丫头。”慕容萧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脑袋净胡思乱想。”
初染歪头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也是,我还真杞人忧天呢。二十来年的事情了,谁还记得啊,一个人也挺好,你说是不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把初染刚才的不快通通扫到了脑后。晚上从楼里出来,慕容萧见起风了,便特意脱了外衫给她披上。
微凉的手,被握进一片温暖。
“早些睡吧,不然会更丑。”送她到房门,慕容萧别有深意地指了指初染红肿的眼,然后做了个鬼脸,很聪明地在她生气之前跑没了影。
“这人真是......”初染笑着摇头。
推门进屋,她燃上烛火,正欲脱下慕容萧的外袍,忽的一道黑影,一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