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该走了。”
孟仲亭站在前方，提醒他，该回到现实。
孟长清答道：“我想将兰若送回凌霄宫，再回去。”
“兰若，你还好吗。”
孟仲亭作为长辈，养育她长大，对她还是有感情的。但是孟长清越在乎她，孟仲亭就越担心，对她的厌恶之情再也藏不住。
杜兰若答道：“是，伯父，我好多了。”
“你能自己回凌霄宫吗？”
“是，伯父，我可以自己回去。”
“长清，你听到了吗。你立刻随我回孟家，还有要事。”
杜兰若说道：“长清，你跟伯父回去吧，不用担心我，我自己可以回去。”
“不，我想送你回去。”
孟长清担心她，她杀了那么多人，现在受了重伤，若是被人寻仇，将会陷入危险的境地。
清澈如一泓秋水的天空之中，有一只纯白色的信鸽翩翩飞来，降落在孟仲亭的肩上。孟仲亭将它红爪上的信取下，打开看了看，然后递给孟长清。
“你可以不听我的话，总会听祖奶奶的话吧。”
绢帛上是祖奶奶的字迹，要他早点回家，说是有事跟他商量。
祖奶奶知道他会舍不得杜兰若，所以才会写信催促他回去。情愈深，伤愈重。祖奶奶不希望他再受伤。
孟长清说道：“伯父，你回去告诉祖奶奶，我将兰若送回凌霄宫之后，马上回家。”
“长清，你不要太任性了。”
孟仲亭怒火中烧，他一半是气孟长清，一半是气杜兰若。
“就让我任性这一回。”
孟长清不肯退让。
杜兰若说道：“长清哥哥，我不需要你送我，我希望，你能听祖奶奶的话，赶紧回孟家。”
杜兰若虚弱的笑容，有种孱弱的美，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我不会有事的，他不会让我有事的。”
杜兰若心想，若她死了，反倒是好的，只怕慕容凤夜不会让她死。
“兰若，你是怎么了，总说些让我听不懂的话。”
“长清哥哥，你就不要管我了。”
杜兰若悲哀得近乎绝望，她这个样子让孟长清愈发的担心。
孟长清说道：“我不放心你，我一定要送你回去。”
孟长清扶着杜兰若继续走，他们从孟仲亭身边走过，也从孟骊薇和孟夏薇身边走过。孟家的其他人站在在孟仲亭的身边，而凌霄宫的弟子跟着杜兰若身后。两队人目光相向，掠过一丝杀气。
孟长清和杜兰若又在云峰寺歇了几天，要让杜兰若养好伤。
这些天，孟长清照顾她，几乎是形影不离，就像小时候一样。
莫无双煎药之后，端了过来，看到孟长清坐在床边，拉着杜兰若的手，他真是温柔，嘴角轻柔的笑意，好似用忧愁凝结而成。
“我来喂她。”
孟长清从莫无双的手中接过药碗，很烫。
他用汤匙舀起来，吹凉了，送到她的唇边。
杜兰若喝下去，尽管很苦，她却笑着。
“长清哥哥，我可以自己来。”
“我想照顾你。”
“其实你不必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孟长清说道：“兰若，我觉得很幸福，能够与你在一起，是最幸福的事情。”
莫无双心道，她还是出去吧，留他们单独呆会。就算她不离开，他们也当她不存在了吧。莫无双走出去，将门关上，只剩下孟长清和杜兰若两个人。
杜兰若笑着，在他的额头，印下轻吻。
“兰若…”
孟长清看着她，如秋水般清凉的眼眸，也有了温度。
“长清哥哥，谢谢你一直以来，这么照顾我。”
杜兰若知道他的深情，她不知道，分别之后，还能不能再见。她想在走之前，不要留下遗憾。
孟长清靠近了一些，她却退后一点，她的手按在床榻之上，他将手按在她的手上。
“长清哥哥，我…”
杜兰若的声音融化在他的轻吻里。
这不是她原本的心意，她只是想让他宣泄一下心中的感情。
但是，孟长清的吻越来越激烈，他抑制在心中的感情一经放开，就像凌厉的风，他用力的不让她逃避。
孟长清一时忘记了，她的伤口会痛。
直到杜兰若推开他，痛得紧皱眉头，倒在床榻上。
“兰若，对不起。”
孟长清不知所措，扶起她来，想查看一下她的伤口。
杜兰若却是，推开他，说道:“长清哥哥，我们...不能这样。“
孟长清停在那里，看着她低下的脸颊。
“兰若，你应该知道，我...”
“不要说了。”
杜兰若知道，他想说什么，可是，方才的事情，有点吓到她了，她不希望，再惹出乱子。
“长清哥哥，你要好好的对待骊薇姐姐。你们俩人很相配，你们一定会幸福的，这也是孟伯父和祖奶奶的心愿。”
“你说的对，这是所有人的心愿。”
可是，这并不是他的心愿。
孟长清沉默，黯然神伤，他看着这个女孩，很久。
杜兰若却是，避开他的目光，希望，他能明白。
“兰若，你休息吧，我走了。”
“再见，长清哥哥。”
杜兰若心想，只怕今后，再无缘相见。
第二天，第一缕阳光照入房内，莫无双已经收拾好东西。
莫无双说道：“兰若，咱们走吧。”
他们连夜准备了马车，早早的就可以出发了。
“真的不用跟孟公子说一声吗？”
杜兰若说道：“千万不要跟他说，我不想跟他告别。”
若是让孟长清知道，他决不会让她独自上路的，她不想让他送她回去，他早该回孟家了。
孟长清走到杜兰若的禅房，里面空空，她已经走了。
他跑到寺院的大门外，那一队马车早已远去，从蜿蜒的山道奔下去，留下星星点点的背影。
到最后，连一个爱字，也没能说出口。
原本，兰若是给了他机会的，可是，他却将事情弄得一团糟。
深山之中，凌霄宫的古堡，是用巨石堆起的幽暗庭院，外面有溪水环绕，最终汇入山下的大河。
莫无双和杜兰若在这里住了许多年，依然觉得阴森可怖。
弯曲的巷子被茂密的大树遮蔽，藤条缠绕在墙里面，有淡淡的青草味道和轻轻的腐烂气息。
金丝楠木结构的正堂，经过七十年的沧桑，有着陈旧而光滑的裂纹。章成林走进来，看到杜兰若坐在白玉榻的虎皮之上，她侧目于床榻的一边，深邃而宁静。
“不知掌门召见，所为何事。”
章成林拱手低头，目光还是停在她身上，她沉思的模样很美。
“大师兄，凌霄宫就拜托你了。”
“掌门是何意思？”
“我要出门，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由你代理掌门之位，凌霄宫的大小事宜，都由你处置。”
杜兰若迎着浓墨夜色中吹来的风，虚弱的笑容也很美。
“掌门，你要去哪里？”
“不要多问了，办好你的事。还有无双就拜托你了。”
“你还信任我？”
杜兰若说道：“无双说，她从小与你一起长大，与你相处多年，深知你是个良善之人，否则你也不会指认叶师叔。既然，无双已经原谅你了，我也就不再计较。若是你敢伤害无双，我决不会饶你。”
章成林是个孤儿，自小在凌霄宫长大，凌霄宫日渐没落，掌门也时有更替，但是章成林做为大师兄，一直帮忙打理日常事务，杜兰若相信他是个可托付之人。
章成林说道：“请掌门放心，我一定会管好凌霄宫，照顾好无双师妹，等着你回来。”
杜兰若走出凌霄宫，沿着潺潺的溪水走下去。
她走下一千级台阶，到了苏红河畔。
与平静的河水相比，人间是如此的喧嚣。
她要去的地方，是不是比河水更冰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