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雾霭茫茫间,刺骨的寒冷弄的周身生疼生疼。她脆弱地挥舞双手,企图抓紧什么,却四处碰壁。
忽而,前方出现一团火簇。她立马奔过去,心如飞蛾扑火般疯狂和绝望。
“雪云……”她看见一个男子的眼眸,深如潭水,无线隐忍。他紧握她手轻唤,雪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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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落猛然惊醒,睁眼时被隔窗射进的阳光刺疼双目,微喘,起身。揉揉发胀的太阳穴,那个男子是谁?为何无端地出现在梦里,而她却有一种被窥视的不安。
“小姐。”挑起帘帐,浣鸢露出小半个脑袋,“小姐要起身了吗?”
点点头,只是个梦吧,望望窗外似乎是一个好天气,又何必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梦境扰了心绪呢。
“咦?这盆俪兰花何时谢了?”瓷盆内只剩下碧绿狭长的叶子,丝毫不见原本秀美可人的花朵。
“都焉了好几天了呢。”浣鸢一边服侍梨落穿衣,一边道。
“我怎么不知道?”
“小姐,这都快要立夏了。俪兰哪有不焉的?再说了,您那么忙,哪有空照看这些花花草草呀?”浣鸢撇撇嘴。
说到忙倒让她想起来,昨天回来就不见浣鸢人影,便道,“从实招来,昨天去哪儿了?还有,我的汤呢?”
“汤?”浣鸢眨眨眼睛,“小姐说的是什么汤?”
梨落眉一扬,“小丫头还敢装蒜?”
“好小姐,浣鸢错了嘛!”浣鸢连忙低身作揖,“昨天一回碧园,我倒头就睡了。可是,浣鸢不是要撇下小姐,那个地方……它,它……”
“好了。”梨落无奈地打断,将浣鸢托起,“说了多少回了,又不做亏心事,你怕什么?况且,鬼神之言本就不可偏信。”
“不是这些的。小姐知道的,我没别的毛病,就是,就是……”
就是怕鬼……梨落笑了笑,心道。浣鸢从小便惧黑,对那个字更是忌讳,这个毛病任她如何劝说就是改不掉。“行了。那都是谣传,竹林去书房的路好好的,什么也没有。”
“真的?”浣鸢睁大眼睛。
梨落点点头。
浣鸢轻轻放松了一口气,害她担心一晚上,“我就说嘛,辰王府那么好的风水,怎么可能遇上这事。”
那天的事,果然被梨落猜着了,小红与她在竹林外的巧遇的确是楚景辰安排的。谁让她在碧园设了道“屏障”,却让进园子的丫鬟误以为是“鬼打墙”。事情由她而起,楚景辰便让她而终,好在许诺过的三天大假没被驳回。只是这“鬼打墙”三个字……懊恼地埋怨会丫鬟的无知……
“小姐要出去吗?”
“是。”梨落答道,“我一会就回来,你不必跟着。”
“那怎么能行?”浣鸢嘟囔。
“我另有事情安排你做。”梨落斜眼看向浣鸢,“回来之前,我要看见我的汤。”
浣鸢转转眼珠,开心一笑,“没问题!”说罢,兴冲冲地出门。
梨落转身进内室书房,在瞟见桌面上的一方字迹时笑容变冷。思虑片刻,收起纸张,看来她的确有必要去见一趟何以暄。
偌大的一个王府,有时候真的很小。梨落刚至中庭便瞧见楚景辰和随安一行人。
“出去?”楚景辰问。
梨落点点头。说实话,自从珈蓝山回来,她还未想明白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她和他本来就应该是两类人,可他有意无意的靠近却让她的心平白无故乱起来。正当梨落想着怎么开口先走人时,楚景辰出声,“要不要一起?”
刚欲拒绝,楚景辰又补了句,“何以暄现在城外的威虎营,你一个人怎么过去?”
他怎知她欲找师兄?猛然顿悟,这云城之中除了何以暄还有谁能让她外出相寻。既是如此,“那就劳烦王爷了。”
楚景辰的眉头皱了皱,并无多言。
马车上楚景辰一反常态的安静,阖着眼不知是想事还是养神,让梨落微微诧异。
“出什么事了?”他的神色凝重,难道是朝中有变?
果然楚景辰悠悠地道了一句,“今早上收到密报,韦焯向容显得提亲。”
梨落眸光一动,这倒是个值得琢磨的消息。
楚国的正规军号称百万雄师,包括北军、南军和拱卫帝都的禁军。北军二十万大多是楚景辰手下,但因常年驻扎北疆抵御驽族,所以不能分身。十万禁军的统领虽为李俊,但副统领罗裴也不是好与之辈,所以仍存变数。这样一来,双方在兵力上不退不进、旗鼓相当。关键就在七十万之众的南军到底**。而南军又分为3大块,骁骑营、威虎营和神策营。骁骑营和威虎营各持五万兵马分别由何以暄和另一将领李临统率,剩下的六十万神策营均掌握在当今圣上手中。
呵,自古位高者若不手握重兵,哪得安枕?就算楚景辰苦心经营北军多年,也被死死地牵制在北疆,不能轻举妄动。看来,当今圣上并不如他们想的一般糊涂了事。
可是,国公韦焯在现在这个时候向兵部尚书容显得提亲?这个意图怕是再明显不过了。因为楚国国律规定,军队凡过20万以上者,由统帅将领和兵部各持半块虎符,只有两个半块虎符合二为一时方能调兵。所以当今圣上手中只有半块神策营的兵符,而另外一半块在兵部。
想染指神策营,这点毋庸置疑。可是,“他们能成功吗?如果容显得不可靠,圣上怎会让他执掌兵部?再者,难道当今圣上看见自己的兵权被染指会毫不在意吗?”
楚景辰笑了笑,“成不成功也要试一试。”这也是为何他执意要去一趟威虎营的缘故,事情有变,他总不能坐以待毙。
“容显得答应了没有?”这是问题关键。
“问得好。”楚景辰含笑,瞧一眼梨落,缓缓道,“容显得并没有答应。”
梨落心讶,她虽知道楚景辰手下有一帮密探,可未曾想到已经到了这般无孔不入的地步,连朝中重臣这等私密的决定都一清二楚。
“若是容显得是圣上的人,那必然不会答应。自古最容易的联合的方式便是姻亲,但同时也是最不可靠的。”梨落想了想,如是言。
“也不一定。”楚景辰笑了笑,“若是开出的条件不够诱人,又怎会有人愿意铤而走险?”顿了顿,脸色露出不屑的神情,“韦焯就一个儿子,成天花街柳巷无所作为,容显得昏了头才让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跳。若是……”朝梨落看了看,却止了话头。
“若是什么?”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不料楚景辰不答反笑,“没什么。威虎营快到了。”
梨落朝窗外看去,视野中已绝车马喧嚣,一脉平原辽阔直直蔓延至天边尽头,点点白色的营帐错落有致,列阵操练的士兵远远可见。
这就是威虎营了?
刚想问出口,耳边响起楚景辰沉沉的话语,“既然你我已达成一致,那便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你不需要与我客套,更不用刻意躲着我。”
“还有,唤我名字便好。”想起上车前的她喊他王爷,于他而言是如此陌生。凤目沉沉,未等梨落答话,撩起车帘而出。
唤名字吗?梨落望着远去黑色颀长的背影,张嘴试了试,摇摇头,她唤不出。于她而言,他还是陌生的吧。甚至,甚至不如那个白衣身影来的亲切熟悉。
“梨落?”微微带些不确定和诧异。
颇有些耳熟的女音,梨落回头亦一惊,“拂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