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火烛摇曳,闪闪烁烁就好像太极殿内众人之心,此间大概只有卫瓘和司马炎知道羌戎反叛的原因,凉州密探早将奏报随他被杀的消息一起送来,密报里详细的说了,牵弘借领兵围剿树机能之机,沿路纵兵劫掠,掳获了大量奴仆送到内地,大军纪律松懈,烧杀掳掠之事不绝,凉州各郡百姓是苦不堪言,特别是塞内的胡人部落,牵弘派出使者通传他们,要求进献若干金银珠宝、美女、粮食、锦帛,倘有不从者,或不达到要求,则被其屠戮全族,几月的时间,被冠以勾结叛匪而获罪,惨遭灭族的部落就达十多个之多,这才激起了羌戎的内乱,联合了树机能兴兵把他围杀在了青山。
卫瓘自说了开场白,便一直没有开口,他在揣摩着司马炎的心思,看着几人争吵,暗自考虑着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凉州刺史身亡,空下来的位置该由谁来补上,说到内叛的原因,这皇帝是知道的,可他到现在还按着不说,究竟是想些什么。
不知不觉天际之间有些发白,一声高亢的啼鸣响起,引得四方鸡叫,太阳就快出来。太极殿内灯火亮了一夜,每个人都疲惫不已,司马炎领着群臣商议了整整一宿,可依然没有结果。任恺和贾充两派吵个不停,从礼法到刑律辩驳了几轮,却还没有定下主意,司马衷早熬不住了,哈欠连连。
皇帝司马炎斜斜坐在龙椅上,打量着这些朝臣,头被他们搅的昏疼,内乱的详情他不能说,也不想说,要是追究起责任,刺史横征暴敛逼反诸胡,大晋的颜面何存。牵弘是冯紞等人向自己着力推荐的,里面真只是因才擢用,就没贿赂交易,他不相信没有,可这些名门望族,早已是叶大根深,相互盘根错节,连成一体,就算有了结果,又能做什么。压着不处理,那其他臣工岂会罢休,争端一起,双方必然要拼个你死我活,朝廷里还能有安宁吗,这个局面他不愿意看到,也不允许发生,现在是围剿还是安抚都不是最紧要的,而是朝臣齐心合力,提出个妥当的具体方法来。
司马炎主意打定,现在不是追查牵弘的时候,他咳嗽了声,声音提高了几分:“诸位爱卿,这谈了一夜,大家可有定论了。”
贾充道:“臣还是那个意思,严惩不贷,一定要引兵剿灭叛贼。”
“臣附议”“臣也同意贾大人的意见。”荀勖和冯紞先后说道。
任恺从坐垫上站了起来说道:“臣不同意,此时进兵于事无补,还是要弄清楚反叛的原因,再定策略。”
傅玄脑瓜转了转说道:“陛下,臣有个想法,齐王司马攸,中军将军羊祜,卫将军杨眺颇熟军事,是不是快马传书,让几人进京共同商议。”
司马炎还未说话,荀勖哈哈讥笑道:“这边关情势瞬息万变,等他们几人来商议,只怕树机能和羌戎早已经占领凉州了。”他本想说,只怕你就想的是齐王,不过看了眼贾充,又忍住了。
“臣到觉得傅常侍的话没什么不可,这情势虽急,但事关重大,不能不考虑万一,骤然应对,难免有疏漏,传三人回来想个万全之策,也不无道理。”庾纯眼睛本来就小,这会眯着更是只剩下了一条缝,他悠悠的说道。
贾充瞪了眼庾纯说道:“诸胡要攻陷了凉州,朝廷唯有举大军征伐,议出了万全之策还有什么用。”
庾纯眼一睁,缓缓说道:“贾大人难道不知道,决胜本于庙堂之上吗。”
“庾大人难道不知道,赵括纸上谈兵,四十万赵军被尽数坑杀的事。”贾充不甘示弱的回应道。
两人正在争执,却听殿外传出一声尖细的轻笑,让二人不禁呆了一呆,是何人发出怪声,绕乱朝堂议政,符春见司马炎脸色难看,忙垫起脚步轻轻退到外面,仔细巡查。
闭着眼想了半宿的汝阴王司马骏好像尖笑惊醒,猛的双眼大睁说:“陛下,臣突然想到件事,石鉴一直上书说剿叛有成,贼人不堪一击,逃去无踪,为何今日突然得到牵弘被杀的消息,让臣真想不明白。”
旁边的李熹冷笑一声道:“王爷这又何不明,那是石鉴虚报战功。”
司马骏呵呵一笑道:“哦,原来如此。”又不再说话,司马衷看着自己曾见过的皇叔祖,一时不明白他乍乍问句话是何用意,他不知道皇帝司马炎略一想就知道,石鉴虚报战功,让他和司马亮合兵围剿,只怕要误大事,坑了在凉州的扶风郡王,司马骏和司马亮一母同胞,自然要替自己的兄长多作考虑。
不管怎样,陇西一地不能再由石鉴都督军事了,望着众臣,暗想该派谁去,贾充,对还是贾充前去,司马炎说道:“李熹提醒了朕,安西将军石鉴虚报军功,贻误军事,此事也要处置。”贾充和石鉴关系较好,可看皇帝说的决绝,不敢替他争辩,只装作没有听到,却朝李熹瞪了一眼。
看出贾充眼中的恶意,李熹虽不怕,但此事对他讲略有冤枉,明明是汝阴王开的头,怎么算到自己身上,他很有几分不满,却不敢与皇帝争论,只能默默承担起来。
接着司马炎说道:“前些日子朕同贾充聊过,让他都督秦凉二州军事,他也同意,趁今日就定下来,等齐王收了粮来,即可出镇长安。”
听这话贾充头都大了,脸色难看,却不知该如何推脱,任凯却眉开眼笑,兴冲冲的说道:“陛下此言甚好,贾大人力主围剿羌戎,他向来忠心耿耿,且又久经战阵,由贾大人带兵出镇,必可一举歼灭树机能,安抚秦凉百姓。”
满脸通红瞪着任凯,贾充几番想开口,却又不知如何反击,人家毕竟是说自己的好话,总不能说任凯讲的不对,自己没能力,不忠心吧,司马衷看着好笑,集中精神看贾充如何应对。
事关紧急,贾充不能出镇,免得任凯他们做大,想了个托辞冯紞站起身来说道:“虽有忠心,也需量力,贾大人身体有恙,贸然出征,病在路上误了朝廷大事,贾大人怕担当不起吧。”
听到冯紞说他身体抱恙,贾充假咳两声说:“臣的身体到无关紧要,误了战事可就成千古罪人。”
庾纯到毫不客气的,一点面子也不给贾充留,直接说:“今日我看贾大人神气充足,祭月大典上连连举杯,肉也吃的不少,这那里像有病的样子。”
任凯笑着对贾充道:“莫不是贾大人害怕了吗。”
“笑话,老夫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当年高贵乡公引兵犯驾,老夫一人独挡几百刀甲兵士尚不惧,如今带大晋强军剿小小逆废,何惧只有。”贾充说的正气凛然。
大家同气连枝荀勖不能不帮着说话:“任侍中话说过了,大家同殿为臣,怎可臆断贾大人之行为。”任凯听着脸上难看刚要开口说荀勖。
见他们又要争执,司马炎忍不住手袖一甩“好了,好好的朝议,不要变作意气之争,诸位当齐心合力辅佐朝政,不要为点个人恩怨,搞的水火不容。”他一说话,殿内的众臣都不敢开口,司马炎接着有点丧气的说道:“朕疲了,诸位也吵累了,都下去吧,想好了再来回话,让朕好好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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