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先把那两个女童救下来啊,”李柯学怒道,“那、那样成什么话……”
甘虎一拍脑门道:“说得正是。”便过去扯断铁索,将两个女童救下来。那两个女童被剥光在石头上躺了半天,又冷又吓,已奄奄一息。甘虎四处看看,将方觉晓椅子上铺的毛皮一把扯下来,将两女童裹了,放到椅子上休息。
方觉晓一直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甘虎过去踢他一脚,说:“问你话,好生回答。”
方觉晓乖顺无比,叩头道:“神使有何要问,在下尽力回话,不敢隐瞒。”
“这神像,你从哪弄来的?”
方觉晓恭敬地答道:“回神使的话,这神像一直就在此地,并未挪过地方。此像不知重多少万斤,宛若生根在地上一样,一分一毫也撼动不得。为掩人耳目,只好在这地洞上面起了道观,以遮掩出入痕迹。”
“怎么发现神像的?”
“此事说来话长……”方觉晓慢慢讲述了来龙去脉。原来是四年多前,此地忽然地陷,露出一个大洞。方觉晓差一队兵进洞查看,竟然尽数死在里面。他不敢隐瞒,遣人急报东京蔡相公处。蔡京将此话与当今皇上信重的神霄派掌教王文卿说了。那王文卿果有几分道法,前来洞中一探,便探明了这尊神像在。只是以王文卿的道术,也不能撼动这神像分毫。原本将神像迎回东京的想法,最后只得作罢。
“这昆仑神使,却是什么说法?”
方觉晓呆了呆,反问甘虎:“神使不知?”
甘虎摇头说:“不曾听过这个称呼。”
方觉晓脸上狐疑的神色一闪而逝,却被甘虎看了个正着。甘虎心想,这知州老儿一心一意认我是什么昆仑神使,问话时须要注意,别自己露了马脚。有了,反正也没处查验,不如我先吹上一通。他思索一阵,说道:“跟你说了也无妨。我八岁上得昆仑仙人赐下仙丹一粒,便开了灵智,得窥上古修炼妙道一角。只是仙人赐丹之后,便云游不知所往。我有老母在堂,暂时不能离家,且等日后再做计较。”
方觉晓听了,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赞道:“原来神使是如此得道,真令人羡慕。不知日后将往何处寻访昆仑仙人,可有线索?”
甘虎把脸一板,喝斥道:“老汉,是我问你,须不是你问我!”
方觉晓一惊,连忙把头低下,连声道:“是、是。”
甘虎便问:“那这甘露饮又是怎么回事?”
“此事都是王掌教吩咐,老汉照做而已,”方觉晓叫苦说,“听王掌教言语,如这尊神像一般的昆仑遗物,在其他各地也有发现。神像后颈有一槽,若以元阳未破的男女心血灌入,过得一时三刻,便有青色水滴自剑尖滴下。以青玉杯接住,冰块冻了急送京城,便是蔡相公一日不可离的甘露饮了。听说最近蔡相公将此物转呈了官家,大受赞赏。只有一桩苦事,便是自此而后,京城需索也加重了许多。监狱内可用的人已是一空,老汉又不敢公然在城内掳人。没奈何,受不过催逼,才将主意打到了神使头上,望乞恕罪!”
“剑尖?”
甘虎心中一动,扭头去看那神像,果然掌中倒持一剑,呈拄地之态。那剑宽刃长锋,一望好生熟悉,甘虎忽然想起来,与河阳县废园中老人所舞之剑,何其相似!虽然通体都是与那双手一块儿雕出来的,并不是真剑,但形制范式,却是一般无二。
他凑到近前,伸手触摸那神像。及手如冰,光滑而冷硬。这神像身上斑斑驳驳都是深浅不一的沟槽,仔细看来,竟像是刀砍斧劈所致。方才那使女小翠全力一刀也未能在神像上留下丝毫痕迹,坚硬程度可想而知。到底是什么样的神兵利器,才能将神像伤成这个样子?
越想越是疑团纷纷,甘虎索性不想了。他有心试一试自己的功力到了何种程度,便全力一拳,击在这神像之上!
“使不得!”
方觉晓失声惊叫,但却已经迟了。甘虎这一拳看似无声无息,却是他全身力道所聚。一拳下去,只见那神像目中流下两道青色液滴,仿佛流泪。但摇晃了几下,仍然完好无损。
神像倒不要紧,甘虎与那神像一触,仿佛被雷劈了似的,眼前就是一黑。他一跤栽倒,再爬起来,睁眼却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
淅淅沥沥,身边仿佛有雨声。甘虎站定了,侧耳倾听。风雨中仿佛夹杂着喊杀声和垂死的呻吟声,忽远忽近,难以捉摸。
“你是谁!”
一道激烈的断喝震动他的神魂。甘虎抬头观望,头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闪闪烁烁的白气,聚散无定,仿佛是某个人的面孔。
“我?”甘虎犹豫地反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天帝下都,荣光之城!”白气咬牙切齿地说,“卑贱的奴隶,竟敢犯上作乱!”
“天帝……下都?”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他能看清一些东西了。甘虎茫然四望,一切都是黑与白的交织。白色的火焰远远近近,投射出战士们殊死搏杀的影子。这里的建筑他从未见过。高大无比的柱石上,一层层的浮雕整齐清晰,有跪地作歌的小人,有高踞宝座的君王。精美无伦的雕像随处可见,持瓶的少女,执剑的武士,栩栩如生。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空气微妙地扭曲着,甘虎极力想要看得更远,但无论如何,能清楚辨认的也就是三十步左右。他仰头望向那道白气,发现它已经抛弃了自己,不知飘荡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不对啊,我应该是在一个道观下面的地洞里。我要怎么才能回去?
甘虎开始跑,跑啊跑啊,脚下始终都是平坦的青石地面。他总算看清了,这里应该是个广场。比他生平所见的任何一片广场都大。文庙的青石坪,武庙的小校场,和面前这片广场比起来,简直就是小水洼和大湖之别。
那些白色火焰,那些激战的人们,仿佛都是些透明的影子,或者某种白气所凝聚的东西。甘虎亲眼看见一道大剑朝自己劈来。急切中退无可退,只好举手一挡。但那道剑从上到下劈过他身体,却毫无实质的接触,径直穿过去了。持剑的重甲武士整个从他身上冲过去,与后面一个持双斧的大汉激战。那大汉好不威猛,一斧便将重甲武士头颅劈下,溅起老大一滩白色血迹。
“刑天!今日便是你葬身之时!”
天上突然丢下一道白色闪电,正中大汉高举的大斧。双斧大汉浑身一震,七窍中白烟冒出。他双膝一软,忽然又挺直,大吼道:“杀光恶神!杀!”
甘虎看得晕头转向,忽然间头颅剧痛,眼前景象一阵扭曲。他忍不住闭上眼,只觉双目金星乱冒。再睁开眼时,什么激战什么神殿全没有了,眼前还是那个地洞,自己依然站在那神像前。旁边方觉晓正向自己伸出手来,双眼乱转,不知道打什么鬼主意。
“你待怎地?”
被甘虎一喝,方觉晓立刻缩手,恭顺地说:“神使方才失了片刻神,老汉也是担心……”
甘虎知道他心怀鬼胎,心想此人若是上去,不知还要玩弄多少阴谋诡计,正是留他不得。于是一伸手,捏住方觉晓喉骨,二指一搓,顿作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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