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千谋皱眉道:“难道真的是有人假冒袁老大?可是这林子里难道还会有别人?”
这话说的我如芒刺在身,急忙逡巡四顾,想看清楚黑暗中究竟是不是还藏着悄然窥伺我们的人,但除了黑暗,我什么都瞧不见。
但我的心更加慌张起来,因为我感觉在暗中确实有一双我瞧不见的眼睛,在窥伺着我们。
这种心情让我分外不安,甚至无意中瞥到邵如心时,我都怀疑是不是这个小丫头在暗中捣鬼——不过,她的表现倒比我显得镇定的多。
“一定还有别人!”袁重山突然说道:“你们想想,如果没有别人,这张易的尸体从何而来?!我们明明已经走远了,又如何会回到他的附近?!”
计千谋和薛笙白面面相觑,没有回答,我说:“大家还是不要相互猜忌的好,否则很有可能就中了别人的圈套,我看不如先走出这片林子再做打算才好。”
“恐怕是走不出去了。”叔父突然幽幽说道:“这林子里有古怪。”
薛笙白道:“陈汉琪,这时候你还吓唬人,安得是什么心?!”
叔父道:“如果你眼不瞎,就能看出来,不是有人挪动了张易的尸体,是咱们又绕回来了!”
众人都慌忙环顾四周,然后又纷纷看向叔父。
“一样的树林子,白天和黑地你们可能瞧不出来,但是我能。”叔父说:“我是夜眼,这个地方,我确定就是天黑之前张易死的地方!还有,你们忘了张易是自己又跑回来找咱们的么?另外,雷永济不也是离开咱们以后,又莫名其妙撞回来的么?”
众人都愣住了。
我细想一番,确实如此——张易和雷永济明明都朝着和我们相反的方向离去,结果却又遇着了我们!
薛笙白喃喃说道:“难道是鬼打墙?”
“不会。”许丹阳道:“有咱们这些人在这里,没有什么祟物敢作乱。”
薛笙白道:“袁老大,你快相相四周的风水,看看有什么问题没有啊。”
袁重山摇头道:“我可不是夜眼。”
叔父道:“你的罗盘呢?用罗盘来判断啊!”
袁重山道:“计老大、薛老大,你们到现在还不信我吗?先放了我,我要取罗盘了!”
计千谋和薛笙白都看向许丹阳,许丹阳点了点头,计千谋和薛笙白才都松了手。
袁重山站直了身子,甩了甩胳膊,朝我微微颔首,意有感激,然后又在口袋里一摸,拿出个巴掌大小的圆盘子,黑漆漆的好似一块铁,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些白色的字,中间有个玻璃罩,罩着的是根磁针——此时此刻,那磁针正滴溜溜的在玻璃罩中转!
突然间,袁重山的脸色变了,环顾众人道:“这林子里真有古怪!”
我也颇认识罗盘,知道那罗盘中间玻璃罩中的那根针是磁针,可辨别东、南、西、北的方位,有灵性的还可以分辨阴阳祟喜之地。但是此时此刻,那磁针乱转个不休,却是十分罕见的情形!
计千谋和薛笙白都对袁重山心有疑虑,听见他说林子里有古怪,便更添敌意,那薛笙白冷冷的盯着袁重山,阴阳怪气问道:“古怪在哪里?”
“你瞧我这罗盘中针?”
“针怎么了?”
袁重山道:“这林中必定是有股极强的气,扰乱了我这罗盘中的磁针!”
计千谋道:“什么气?”
袁重山道:“金、木、水、火、土五行中任何一行的气若有异常,便能扰乱磁针。此外,祟气过重,秽气过重,也会扰乱磁针。”
计千谋道:“那究竟是五行之气还是祟气?”
袁重山摇头道:“无法判断。甚或是……妖气?”
“呸!”薛笙白啐了一口道:“袁重山,我看你现在就是个妖怪!你少拿那罗盘吓唬我们,我觉得就是你在捣鬼!是你自己把罗盘的针弄得转个不停了吧?”
袁重山愤愤道:“你们要是不信我,我有什么办法?!”
之前还是袁重山在提醒我叔父,让我叔父小心一些,可是风水轮流转,转的实在是太快,现在竟是袁重山处处遭人怀疑!
计千谋盯着袁重山,道:“要我们信你也很简单——你打头,带着我们走出这个林子就行了。”
袁重山低头瞧了瞧手中的罗盘,又远望了番黑压压的树林子,迟疑道:“我可以打头,但是并无十分的把握可以走出去……”
“等等!”薛笙白道:“计老大,要他带我们走太冒险了!谁知道他能把咱们带到什么地方去?”
袁重山看向许丹阳,道:“许首领,你信不信我?”
“我……”许丹阳犹疑不定,道:“袁老,刚才那阵笑声,还有那喊声,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听到是你的。”
“我真不知道!”袁重山道:“可是首领,我在五大队里多年,为人如何,你应该很清楚的啊!”
“嗯,只是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许丹阳应付袁重山了一声,又低头问邵如心道:“如心,你觉得呢?”
邵如心道:“我信。”
许丹阳道:“信袁老?”
邵如昕道:“嗯!”
许丹阳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邵如心突然瞥了我一眼,道:“就像他说的,声音能模仿的。”
“哦!”许丹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袁重山大喜,道:“邵姑娘明鉴!”
“许首领。”计千谋道:“我觉得,有人模仿袁老大说话这种事情不太可能发生。”
“哦?”
“首领请想一想,咱们这许多人,各个都是千里挑一的高手,更何况还有陈相尊这样修为的人坐镇?如果说有人潜伏在咱们附近,还模仿袁老大的声音说话,咱们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更何况,那声音就近在咫尺。”
“计千谋!”袁重山也急了:“我看你今天最有问题!”
计千谋道:“我怎么了?”
袁重山道:“你先前一直主张要舍掉雷老大,现在又一心冤枉我!你的面相外宽内忌,面暖心寒,十足像是个奸细!”
“嘿嘿……”计千谋冷笑道:“袁老大啊,你这话正中我的下怀,我一直主张要舍掉雷老大,事实证明我是对的,雷老大就是有问题!对于你,我可没有冤枉,但凡你能拿出点证据,表明自己是无辜的,那我就信你。至于我的面相,这几年应该没什么变化吧?既然你今天能瞧出来我是奸细,以前怎么不说呢?”
袁重山恨恨道:“姓计的,你真是个毒人啊!”
计千谋道:“毒人不敢当,我姓计的只知道公家大局为重,私人感情要放在后头。”
“琪兄!”袁重山求援于叔父,道:“你还信我不信?”
叔父正要说话,计千谋便道:“陈相尊,一直以来都听说您的六相全功出神入化,无论是目力,或是听力,都早已经臻至化境。如果说有人在附近三丈之内潜伏着,你能听到他的动静吗?”
叔父道:“只要有呼吸,或者有动作,我就能听得见。”
“着啊!”计千谋拍手道:“刚才那笑声,还有那喊声,凭着嗓门的大小来判断距离的远近,我可以断定,就在三丈之内!如果是别的人在假冒袁重山,陈相尊应该能发现吧?”
“能的。”叔父严肃的点了点头。
“袁重山,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计千谋道:“连陈相尊都这么说了,你还要狡辩吗?说什么别人冒充你,别玩笑了,这情况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这天底下就没有不可能的事情。”我瞧着袁重山面如死灰的绝望模样,实在是于心不忍,便开口替他说话,我道:“计前辈,我们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可是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你要袁前辈证明他自己是好人,这个很难,因为好人不需要证明,好人怎么证明呢?但是你非说他是坏人,那你可以证明他是坏人啊,你要是拿不出证据表面他是坏人,那他就是好人。”
我向来不太会说话,这次说的有点多,便局促起来,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有点语无伦次,但是又自忖言语中的意思应该不难理解吧。
袁重山感激的看了我一眼,道:“这位陈世兄说的不错!计千谋,你没有证据证明我是坏人!我也没有违法乱纪!”
计千谋还要再说话,许丹阳摆摆手,止住了话头,道:“好了,现在大家同舟共济,谁也不要怀疑谁,咱们先出这个林子,好吧?”
既然许丹阳已经这样讲了,计千谋和薛笙白即便是心中再怎么不爽,也不会再发牢骚。
不过,计千谋和薛笙白他们两人却仍旧是一左一右站着,把袁重山夹在中间,四肢蓄势待发,眼含敌意外露——袁重山虽然明白对方的意图,却也无奈。
可是,我们该怎么出这片林子?
张易的尸体突然出现,袁重山的罗盘磁针又莫名其妙失了灵,夜色昏黑,林中死气沉沉,悄无声息的,任谁也不敢迈出离开的第一步。
很多时候,一步之错,可断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