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淡淡的晨曦慢慢渗了进来,屋子里渐渐地亮了起来。
屋子中央,古老的木床周围,那青色的纱帐低低地悬垂下来,纱帐中间,小以真沉沉地睡着,静静地,听不到一丝鼻息声。以真身边,侧卧着亲嬷嬷,亲嬷嬷辗转反侧着,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漆黑的帐子顶部,简直要把这帐子看出一个洞洞来。
整整一夜,聊无睡意,亲嬷嬷的心一直牵挂着幻,不知道幻到底上了哪?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忐忑不安的亲嬷嬷只好在心里一声声念着佛,乞求那冥冥中的佛祖保佑那可怜的小孙孙幻。
“哧!”屋子里忽然响起一种声音,好像是轮胎漏气的声音,随着这声音,一股白色的雾气渐渐弥漫过来,渐渐淹没了亲嬷嬷。梦寐,是梦寐,亲嬷嬷心里很清楚地知道,但是她已经整整一个晚上没有睡觉过了,当这梦寐冷不防袭击过来的时候,她毫无抗拒的能力。
她孤身一人行走着,周围都是升腾翻滚的雾气,一团团涌动过来,她巍巍颤颤的,向前笔直地探伸着手,一步一步小心地走着。“谁在呀!”她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着。“这是梦!”亲嬷嬷的心里清楚知道,而且她还清楚地知道此刻自己正侧躺在家里的正屋大床上,陪着小以真。
雾气渐渐地消散开去,天灰蒙蒙的,抬眼起望,眼前出现的是高耸入云的墙,那道墙下有一扇小小的月洞门,哗哗的水声从墙根处传过来,夹杂着妇女们朗朗的说笑声。
“哎,又回来了!”亲嬷嬷深深吸了口气,擦擦眼睛,却发现前面有个背影,他挑着一挑担子,头也不回向前走着,那高高却微微躬着的背影,是那么熟悉。“阿爹,阿爹!”看到这背影,亲嬷嬷脱口而出喊叫中,人止不住向前跌过来,一个趔趄,却发现自己的身形矮了好多,咦,自己变成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子了!
背影继续在前面走着,阿爹的心肠好硬哦,他挑着担子,微微甩着箩筐,却坚决不回头,向前走着。“呜呜,阿爹,呜呜,阿爹!”他的步子好大,一步足够小女孩子走两三步,小女孩子一变扯着嗓子哭叫着,一边跌跌撞撞向前奔着。
雾气忽然涌动过来,把阿爹给遮掩住了,只剩下小女孩子,在雾气中孤独无助、茫然站立着,当雾气再一次散去的时候,阿爹已经消失不在了。
“阿爹不要我了!”小女孩子傻傻呆呆站立着,才发现这是一条青石板路,闪烁着洁净的光泽,这石板路蔓延悠长,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屋子转角处,而小女孩子正站立在一户人家的屋檐底下。屋前,是来来往往的人,他们走过小女孩子身前,只稍微停住了一下脚步,悄悄扫视了一下小女孩子就走开了。
小女孩子哭了一会儿,哭累了,也站累了,只好傻傻地坐在屋檐底下的阶前石块上,怔怔看着来往的人,看着他们停足,摇头,然后听到他们无奈地叹息:“这年头,丢孩子的越来越多。”“自己也吃不饱呀,有什么办法。”最后,所有的路人都走开了。只剩下自己,迷迷怔怔地坐着。
不知道坐了多久,记忆中那天的风很冷,吹得自己直哆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了。总之,在迷糊中,忽然听到一个温柔甜美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地说:“小娘子,你在做什么呢!”起先,小女孩子并不知道这声音是对自己说话,所以并不搭理她。
可那好听的声音还是继续说着:“小娘子,你怎么不理我呢?”这下,小女孩子才发现这好听的声音是在对自己说着话,她木呆呆地抬起头来,才看见眼前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这白衣服在风中飘着,好看得很。
“你是谁呀?”小女孩子问。
“哦,小娘子不认识我了吗?”那女子笑着,柔柔地说着。那女子脸上蒙着一块薄薄的面纱,只露出两只眸子,此刻,这眸子正亮晶晶地盯着小女孩子,一闪一闪,弯弯的眼睛透着笑,好像一轮弯弯的月亮。“我是姑姑呀!”
姑姑?小女孩子想了想,,茫然地摇摇头。不,真不记得有这样一个姑姑,家里的姑姑有大姑姑,二姑姑,三姑姑,四姑姑,可想破了脑袋,就没有眼前的姑姑。
这女人的眸子仿佛能洞察她的内心,她甜甜地笑了,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女孩子的脑袋,说:“傻娘子,看来真忘记了五姑姑,我可是你嫡嫡亲亲的五姑姑呀。”
五姑姑的手暖暖的,摸在脑袋上软软的,可舒服了。小女孩子脑袋被摸得晕晕乎乎,仿佛真地想起了家里就有一个五姑姑呀,对,过年的时候还就来过,买给她一双红红的绣花鞋子呢!
现在,看到了五姑姑,小女孩子一下子就冲上去,搂住了五姑姑,放声大哭着:“姑姑,姑姑,阿爹不要我了!”这小孩子,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姑姑听闻此言,紧紧地搂住了孩子小小的身体,柔声说:“阿爹不要姑姑要,乖,小娘不哭。”
风继续吹动,渐渐大了起来,好像要撩动姑姑的面纱。姑姑用手一下子按住了那飞扬的面纱,可以清楚地看见姑姑的眸子是红红的,饱含着晶莹的泪珠,姑姑猛抱起孩子,转身走入风中。目送着姑姑和孩子走远。
“咦,这里怎么有个孩子睡在屋檐下?”街市上来往的人中忽然有个老汉站了下来。
因为在那冷清的屋檐底下,竟然横卧着一个小孩子,紧紧闭着双眼,满面通红,不安的扭动着,嘴里呐呐地说着什么。
老汉伏下身子,伸出手探探这孩子的额头,滚烫滚烫,看来是发烧了。他站直身子,朝四周扫视了一下,用洪亮的嗓音大叫:“谁家孩子丢了?谁家孩子丢了?”围在周围的人纷纷摇着头,有的说:“这个孩子怕是被丢的吧。”有的说:“躺了好大一会儿了。”老汉一向故道热心,于是他伸出手在那昏睡的孩子身上翻检了一下,却找出一片红布片来,上面写着孩子的生辰八字。这下,就可以基本确定了,这孩子是被父母给丢弃了。“不要,阿爹不要不要我!”脸涨得通红的孩子忽然叫出声来,老汉的心肠一下软了:“可怜的小娘子。”
“不,不要做这个梦了。”青色的纱帐里,静静安睡的以真身边,亲嬷嬷不安的扭动着,极力想要自己从梦寐中清醒过来。她的心清楚地知道这是个梦,可自己却无法抬起自己的一根手指头。在梦里,就看着姑姑抱着自己的走远,哭着喊着,也求不回来。
雾气又淡淡的涌动过来,自己仿佛飘飘荡荡奋力拨开人群,向遥远处的姑姑追去,可远远看过去,姑姑怀里的抱着的小孩子正说着笑着,一边追,一边嘴里哭喊着:“不要走呀,不要丢下我!”
那孩子说笑着,一张小脸仿佛盛开了一朵美丽的大红花,她轻轻地抬起头眼,眼光斜斜地瞥了一眼亲嬷嬷,忽然说了一句话:“追、追、追什么追!”
那孩子忽然脸色一变,语速极快的,焦急地说“还不快去救命,雷头岩下,双板桥处,再迟一步就来不及了。”那声音忽然变得如同耳语一般,极快地说:“快去,雷头岩下,双板桥处,快撑一顶大黑伞!”
她的手中忽然一变,变出一根长长的竿子,这竿子轻轻地伸过来,一下子敲在亲嬷嬷头顶心的百会上,亲嬷嬷浑身一个激灵,那梦寐一下子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了,所有神明纷纷归位。只有那女孩子毅然决然丢下亲嬷嬷消失在虚无中,这声音还阵阵回荡在耳边。
“啪。”亲嬷嬷仿佛背上安装了一根弹簧,一下子弹起来坐在床头上。
“快,再迟就来不及了。”这声音仿佛就从她的心里生出来,指挥着她,懵懂中,亲嬷嬷飞快地起身,下床,跌跌撞撞冲出屋子,冲到堂后屋中,辛好,那堂后屋的一角赫然放着一把大黑伞。
亲嬷嬷拿起这把大黑伞,风一样冲出院门。
忽然心里又响那个声音,好熟悉,就象从自己的内心深处生发出来一样:“快,撑开大黑伞。”亲嬷嬷啪得一下打开大黑伞,来不及思考就向那雷头岩下,双板桥处拼命奔去。
亲嬷嬷奔着奔着,觉得好奇怪,那本来沉重无比的大黑伞,这会儿拿在手中变得轻巧无比,而身后仿佛有一双手在推着亲嬷嬷,所以亲嬷嬷跑起来觉得一点都不累,她跑得可快极了。
忘了说一句,当亲嬷嬷冲出门外的时候,外面的天仿佛一张黑幕沉重地压下来,那淡淡的晨曦仿佛一下子被黑幕吸收了,亲嬷嬷知道这是天亮前的最后一丝黑暗,过了一刻,天光就要撒下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亲嬷嬷的心紧张得砰砰直跳,她真得担心自己跑不快,会误事情。至于会耽误什么事情,亲嬷嬷也说不上来,直觉觉得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重要太重要顶顶重要的一件事情。
这雷头岩是本地一个传说中最阴气袭人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人从那个岩头跳下来,不管是有意跳崖还是无意失足坠崖,一旦坠落必丧命无疑,所以,这个地方平时都是不允许人轻易来玩,可偏偏这岩石下却有一汪清冽喜人的活泉眼,这泉眼汩汩而流,所以又吸引了多少村姑去那里洗刷。那活泉眼汇成一条小溪水,小溪上架一桥,这桥却由两块天生的青石板垒成,所以就称双板桥。
当亲嬷嬷紧赶慢赶着奔呀奔的,眼前渐渐出现那一大团黑压压的影子,亲嬷嬷知道那就是雷头岩下,双板桥附近的一片小树林。
这时候,天已经黑到了极点,再过一瞬间,就有天光渗漏出来,天就要亮了。
眼看双板桥就要到了,亲嬷嬷心下大喜。
却不料,有句老话,叫什么乐极生悲,这句话的的确确是有其一定道理的。眼看着双板桥就在眼前,却发生了一桩意想不到的变故可怜一路狂奔的亲嬷嬷,却一下踢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当亲嬷嬷的脚尖踢到那东东,亲嬷嬷的心里就说:“不好,石头。”
对,小路上有一块石头,很不巧,它刚好出现在亲嬷嬷的狂奔的脚前,所以亲嬷嬷打了一个趔趄,整个人软软得向前摔过去,而可怜手中的大黑伞,一下子脱离了亲嬷嬷的手的掌控,斜斜地飞了出去。
那是一片绿油油的稻田!
就在这一瞬间,天光洒了下来!所以亲嬷嬷看见了,那是一片绿油油的稻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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