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洋点上一支烟,岔开了话题,“时间不早了,一起吃饭吧。”
云夕说:“我请你吧,算是谢谢你帮忙。”
“滚,最烦你谢来谢去的,你想卸哪儿啊?”他把外套随意搭在肩头,拉着她的手出门。
电梯里,云夕扭头看看他,那张脸面无表情,下巴上一根胡须很扎眼,应该是连续几天都被他漏掉了没刮。她一手拖住他下巴,一手拔掉那根胡须,打趣道:“某些人最近不大注意形象了。”
他的唇角慢慢上扬,形成一个美好的弧度,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臂搭上她的肩头。
其实,真的不像是要离婚的人。每天一起吃早餐,一起开车出门上班,像是约好了一样,晚上十点钟以前准时回家,扎进各自的房间,忙碌、喝酒、睡觉。从来也没出言伤害过彼此,再没发生过争执,每每有了火药味,必定会有一个人喊停。朋友,大约也就是这种相处模式吧。
可是,她想,朋友该是相互了解的,他们不是,最起码,她不了解他,也不想了解。于她,他始终都是那个凭空跳出来的强盗,拿走了她很多东西,硬塞给了她一段婚姻。婚姻,因为母亲,她可以接受,母亲不在了,就不再有任何意义。婚姻意味着太多东西,必须要心甘情愿,才能得以维系。她确信,她不能甘愿。
只是,如今对他多了一份感激。感激他倾囊传授经商理念,使她迅速进入状态,莉桥得以如常运转。甚至感激他痛快地答应离婚,她明白,如果他坚持反对,她亦无计可施。
不管怎么说,他人品不差,对她,甚至已经是太好太仁慈了。所以,离婚在即,她尽量不去和他作对。
车子停在西餐厅门前,云夕忍不住笑出来,她想起了和萧彦辉的几句对白。
肖洋把外套扔在了车上,衬衫的下摆扯了出来,有些皱皱巴巴的。她呢,很少出席活动,亦很少亲自接见客户,所以在公司也穿得极为随意,今天是黑色外套和一条穿了几年的破仔裤。走进餐厅,坐到预定的位子上,看看周围食客郑重其事的穿戴,云夕觉得他们像是来看热闹的。就是这样,别人做起来很浪漫的事情,轮到他们,就会变得不伦不类。最关键的是,他们真的没有那根筋。
云夕问:“肖洋,你这辈子追求过女孩子吗?”
肖洋笑,“爱过,没追过。”
云夕又起了好奇心,“那该怎么相处呢?”
他说得轻描淡写,“很简单,直奔主题。没感觉了就分。”
“在我之前,你和人结过婚么?”
“没有。”
云夕捂住脸,“我最惨。”
肖洋失笑,“我不是更惨,忙来忙去被你甩了。”
“报应。”
“我认。”
肖洋那样子,说明他只是想吃西餐而已,坐在那里吃得津津有味,话都很少讲。云夕则全无胃口,对那瓶上好的红酒更有兴趣,一杯接着一杯,很惬意的享用着。
萧彦辉和一个年轻女郎走进来,云夕忙别转脸,生怕被他看见。比较遗憾的是,萧彦辉安置好女伴就过来了,而且叫侍者加了一瓶酒。
萧彦辉坐下来,极悠闲的样子,“肖总,肖太太。”说着还对云夕眨一眨眼。
肖洋放下刀叉,不慌不忙擦擦嘴角,“萧先生。”
萧彦辉口无遮拦,“难怪肖太太不肯赴约,原来是忙着夫妻恩爱。”
云夕真想把杯里的酒泼到他脸上,这也太不给人留情面了。
肖洋淡淡的,“萧先生觉得有什么不妥么?”
萧彦辉没接话,只是把他和肖洋的杯子倒满红酒,“早听闻肖总的海量,说实话,我不信,也就不能心服口服。”
肖洋问:“以酒论高低,不是我的风格,但是,喝几杯也无妨。”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是在这一晚,云夕才知道,喝酒原来是件叫人害怕的事情。她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确切说是两个疯子,一杯又一杯喝个不停,没有闲话,酒是唯一的主题。红酒是需要细细品尝慢慢回味的东西,绝不该是他们这个德行,真正的牛饮,都不容酒在喉咙里多停留哪怕一秒。喝酒的人还很清醒的样子,可上酒的人,看着的人很明显已经反应迟钝,一个个愣愣的。
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云夕终于回过神来。她大力拍拍桌面,震得杯盘都晃动着,她高声唤道:“服务生!”
“肖太太。”服务生快步走过来,看一眼周围被惊到的人们。
“给我上三瓶酒,不许给别人喝。”
服务生惊得张大了嘴,把云夕当成了第三个疯子。
“算了。”两个男人异口同声,“不喝了。”
“以后再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不要说你认识我。”云夕狠狠剜了萧彦辉一眼,取出一沓钞票给了服务生,快步走出去。
“你还能走么?”肖洋问萧彦辉。
萧彦辉冷哼一声,“她本该是我的。”
“那可能是上辈子的事情,你记错了。”
萧彦辉问:“你们找过周律师了?什么时候离?”
“你得不到她是这辈子的事,与我们离婚无关。”
“走着瞧。”
肖洋起身拍拍萧彦辉的肩头,“走着瞧。”
回到家时,天色已晚。云夕给肖洋做了一碗醒酒汤,命令他:“快喝掉。”
他慵懒地倒在沙发上,“我没事。”
云夕气呼呼把碗放到茶几上,一本正经数落他:“你们多大岁数了?还做这种无聊的事情。活该你们落单,酒精中毒才好呢。”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你到底是生气还是心疼?”
云夕嗤之以鼻,“自作多情。”
落地灯的光线极为柔和,她的眼睛看来愈发水光潋滟,小脸因为气恼而红扑扑的。如此动人。
这醉人的酒,这醉人的夜。
他伸手把她拽到在沙发上,热烈地纠缠着。
“喂!”云夕低呼出声,按住他扯着衣衫的手,她要崩溃了,这个疯子真的醉过头了,“这是客厅,混蛋。”
他笑得有些孩子气的憨态,“多谢你提醒。”说完利落地起身,打横抱起她。
她怀疑他根本就没醉,平白破了分居的规矩;又怕他真的醉了,殃及自己陪他滚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