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欲遮还休的语气,给了和尚很充足的想象空间,难道是哪个小妾的私生子,正房容不下?想不到面前这个黑脸大汉居然是个妻管严。
这么一想,气氛更加的缓和,尤其是知道自己的生命不存在威胁之后,和尚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睡得沉沉的婴儿,有点感慨,真是可怜的孩子。
只是不知道这孩子的生母是否健在了,八成是活不了了,不过能保住性命也不算差了,正待询问对方的名姓也好将来告知孩子,抬起头,却发现原本站在面前的黑脸大汉早就无影无踪了。
四下荒野,竟是一个人也没有,要不是怀中的孩子软软的温热的身躯,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想了想,原本去至相寺也没什么大事,还是回去吧,寺庙里人丁稀薄,多一个,也是好的。看在这孩子的份上,师兄应该会手下留情的吧。
就这样,两个糊里糊涂的人都没有发现这个孩子是个女娃,和尚庙里怎么能养着女人呢?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当楚苛睁开眼睛的一刹那,看见的,就是一个女人软软的倒下,古色古香的房间,绝色的姿容,有一种凄然的美感。
但是楚苛没有认为是自己幻觉了,或者是哪个电视剧排演,鲜血顺着女子的唇角流淌下来,软倒的身躯不时的抽搐着,这种情景太过真实。
真实到更多了一丝恐怖的感觉,四周过于高大的古色古香的景物,还有记忆中插入胸前的水果刀,那种清晰的痛苦,都明确的告诉自己,穿越了这个无比荒谬的事实。
不待她想清楚目前的景况,关紧的大门被急匆匆的打开了,走进来一个年轻的女子,同样古装的打扮,比起地上女子柔弱的绝色姿容,更多了一些端庄秀美。
见到屋内的情景,忙急切的将地上的女子抱在怀中:“这又是何苦呢?名烟。”微微的叹气,有些悲伤,却并没有很惊讶的样子。
被唤作名烟的女子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看着女子:“这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鲜血不断的从齿间留下来,声音也断断续续的微弱,在寂静的屋内,却如此的清晰。
女子无言,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抱着名烟的手在颤抖,身后紧随着进来的,看上去像是侍女的女子也侧过脸去,咬着嘴唇,将几乎脱口而出的呜咽咽回肚里。
“无垢,无垢,”名烟用仅剩下的力气抓紧女子的手,喘着气道,“求你,留下我的孩子,看在……看在……多年的情分上。”
紧盯着面前的女子,看着她点头保证,才松了口气,露出笑容,抓住女子胳膊的手,滑落下来。
香消玉殒,楚苛看着这一幕,很狗血的电视剧里经常出现,小说里也不时的写到,只是,真真的一条人命就在面前消失了,心里有种突突的感觉,自认冷血的楚苛有点说不出的心悸。
那半侧目的面颊,透过窗外的晕黄的光线,好似一只翩然的蝴蝶,绝美的不只是脸,还有那种出尘的气质。
自不是后世那些所谓的美女,可相提并论的。
半响,叫无垢的女子才站起身来,吩咐道:“双雁,让人敛了吧。”声音还带着哽咽,面色却已经冷静下来,只是坚毅的眸中才带着掩饰不去的哀戚。
这种女子,是自己一贯欣赏的,楚苛想着,看着她走过来,与自己双目交接。
近看,比起那位名烟出尘的美貌,要稍显普通一些,当然,也是貌比桃花了。与之相对,却比名烟更让人注意到,当是这股气质,坚强、冷静、温婉、柔美、睿智、大方,几乎一个女孩能被赞扬的素质都具备了,从那双明亮清澈的眼中透露出来,让人无端的信赖和亲近。
真的很难嫉妒呢,楚苛想着,嘴里却只能发出呜呜的不知名声音,轻微,孱弱。
却不想,长孙氏的心里也微微的吃惊,自己生育过三个孩子,自不是云英未嫁的女儿,刚出生的孩子是如何,是相当的清楚的。
不说几日里不可能睁开眼睛,即便是见人了,也是水漉漉的,没有焦距,怎么可能像面前这个躺在床上的孩子一样,明确的看向某一个人呢?
这孩子,定然不俗,心里闪过一丝念头,随即又无奈的叹息,可怜了。
微微扯开包裹着的被褥,松了口气,还好,是个女儿,殿下看在曾经的情分上,应该会手下留情吧。
抱起她,将孩子递给双雁,出了门去。
婴儿的耐力终究是不长久的,很快,楚苛又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等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一个壮硕的大汉抱在怀里了。
说是抱,几乎等同于提着,要不是安好的包在被褥里,说不准就从下面滑了下去,楚苛黑线,还不太能捏东西的手尽量的抓着被褥,让自己稍微安心一些。
因为被遮在斗篷里,看不清外面,但是根据人声也稍微能猜测到,应该是逐渐离开人群了,难道是那个自己欣赏的女子其实并不如她表现出来那么心善?决定将自己丢在荒郊野外,还是干脆处理掉?
前世的楚苛是自杀的,还是很凶猛的用水果刀刺入心脏毙命的,自然不是柔弱的胆小的女孩,只是,前世寻死归寻死,既然穿越了,重生了,那就是另一世的生命了,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自己还保留着前世的记忆,但那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么手无缚鸡之力的被不明不白的随意处理,真是让人很不爽。
不过,也仅仅的一晃神的功夫,大汉虽然抱的不是很舒服,却胜在平稳,一路类似疾步却没有丝毫的颠簸难受。
等到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却看到的是一个和尚,面相清秀的年轻和尚,明明算得上修长结实的身躯,在大汉诡异的身形下硬是变成了一个好像要被那啥的良家妇男。
那在夜色下依旧锃亮的头颅,带着异域的情调,很是耀眼。
要不是楚苛自己还在大汉的怀中,定然也会想入非非,咳咳,然后,听到大汉很彪悍的破锣嗓子:“这孩子,有些不方便,你带回去养着。”
说的好听些,叫随性不拘小节,说的难听些,叫充满了土匪的打家劫舍的气势。
貌似对方是初次见面的人吧,貌似他不欠你钱吧,貌似,自己不是一件无足轻重的货物吧,怎么就这么简单容易的将一个孩子丢给一个还不知道是好是坏的陌生人呢?
即便对方顶着一个光溜溜的脑袋,那也并不代表一定是慈悲为怀的僧人啊,也可能是杀人越货的秃驴啊。
好吧,就算他真的是僧人,佛祖不是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也就是说,有可能对方真的曾经是血刃无数的杀人犯呢?
说不得就一时兴起,将自己随手卖入青楼啊,或者杀手组织啊,什么的。
楚苛不断的腹诽着,就差将上面耸动着的虬髯胡须狠狠的拽下来泄愤了,不过大汉很明显不会心音,所以,很快的楚苛就几乎是被丢给了和尚。
愤懑的转着小脑袋,楚苛从斜视的角度上,看到了大汉狰狞的脸庞,倒吸了一口气,听说过长得丑的,但是真没有见过长得这么丑的,算是丑到极致了,眼睛稍微一瞪,那不是面露凶相了,几乎就是活阎王现世啊。
瞥瞥对比下简直可算是貌若天仙的和尚,楚苛很现实的满足了。
于是,心里满足的楚苛就被帅哥和尚抱在怀中晃悠悠的从乡间小路、官道大路,一步一个脚印的千里迢迢的远赴不知名的地点。
对待楚苛,帅哥和尚到还算是比较有常识兼自知自明的,知道刚出生的孩子需要母乳,于是一路上以出家人的身份恳请每一个大妈大婶喂养,知道自己没轻没重的不会照看婴儿,便顺带的让那些女子给孩子洗澡穿衣,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收下一串别有意味的眼神。
难道是误会自己与这孩子有什么直接性的关联?法号明心的俊和尚眨巴眨巴眼睛无良的想着,开始了每见一位施主就来一句:“这是一位施主交予小僧代为照看的孩子……”这样的开场白。
这么在楚苛大部分的睡眠中过了十天半月,终于来到了一座人烟稀少的山脚下。松了一口气的明心愉快的抱着楚苛开始沿着陡峭的山路爬上去。
半响,终于出现了一座貌似是寺庙的大门前面,之所以说是貌似,除开明心这个和尚的因素不谈,真的简陋到连题字都没有大门,实在是让人很难将此和香火鼎盛,甚至遗世独立相联系。
正在这时,大门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个年幼的孩子,约七八岁的样子,光着脑袋,长得乖巧可人,偏偏面色严肃的让人觉得可笑。
“明心师叔,师父正在里面等你。”说着看都不看明心一眼,直接往里面走。
明心闻言手下一抖,几乎让楚苛掉下去,才慢吞吞的跟上。跨进门里,几乎和外面没有什么分别,要不是那道伫立在外的门,没有人会觉得这里其实是一家寺院的院中。
唯一的差别,大概是脚下这条细细长长的,稍显工整的石板路了,走了一会,前面显露出几间简洁的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