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鲜血一样的红，杜昱晖目不转睛的盯着，双手不断的在西装口袋里握紧。
阿南和钱坤守在一旁，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充血的眼眸紧张的气氛又增添了一层。悦柔姑娘，若是躲不过这一劫，五爷若是发起火，只怕整个上海滩都难有安宁之夜。
嗜血的鲜红猛的灭掉，杜昱晖一个跨步上前，迎上一脸疲惫，忙着摘掉口罩的医生。
“病人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医生接过护士递上来的手帕，擦着额头豆大的汗珠，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无助，“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只是中枪部位在肺部，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这位小姐的造化了。”
杜昱晖抓住医生的手，松了下来，即使是叱咤风云的他，有的时候也会很无力，很无奈。看着医生匆忙的身影渐渐远去，心说不出的空荡，似乎原本在胸腔中装的慢慢的东西再渐渐流逝。
沈悦柔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即使是病中的苍白也掩盖不住她美丽的容颜，杜昱晖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握住她小巧柔软的手，一阵恍惚。
“五爷，我不可救药的喜欢你，又羞于启齿。往后，若要是我走了，请你不要忘了我……”悦柔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一直萦绕在他耳边，久久不肯散去。
那份他一直不敢正视的感情，那个他一直不敢去爱的人，如果她真的一睡不醒，那么他真的报了仇，又有什么意义呢？
“阿南你留下照顾悦柔，钱坤和我回码头。”杜昱晖小心翼翼的掩上病房的门，一脸肃杀之气。
阿南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偷偷瞟了同样一脸惊慌的钱坤，应了声，站在病房门口，看着杜昱晖和钱坤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繁华的夜上海，一道汽车长鸣划破夜空，一辆黑色轿车正已超乎想象的速度向南马路医院奔驰而去。
病房中凄惨的白色映入眼帘，荣占雄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可他却依然支撑着沉重的眼皮，不允许他就这样闭上眼睛。
荣振生守在床边，一阵慌乱，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林素琴或许真的不能来了吧，父亲或许真的等不到她了吧。
“爸爸，有什么话要传达给姐姐，让我来替你告诉她吧。”振生忍住眼眶中的泪水，握紧荣占雄的手。
他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行将朽木的老人，是那个叱咤商海，呼风唤雨的荣占雄，原来再强大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再英勇的人也有死亡的一天。
荣占雄张大嘴巴，贪婪的呼吸着病房中并不清新的空气，努力的瞪大双眼，“我……要……亲……口……告诉……告诉……她……”虽然试出浑身解数，可是说出来的话依然飘渺不定，声音沙哑无力，仿佛出自另一个世界。
荣占雄有些绝望，他怕看不到女儿，更怕那句话她听不到，恨他一辈子。
“啪”的一声，门猛烈的被人一把推开，附在荣占雄身边的振生吓了一跳，猛一转身，看见一脸红晕，衣着华贵却发丝凌乱的林素琴。
她没有化妆，上面穿着白色貂皮斗篷，下面穿着素色旗袍，脚上竟是一双带了斑迹的皮鞋。爱排场的她什么时候这样出现过，看来她真的是十万火急的赶到医院。
荣占雄涣散的眼神突然有了焦点，看向林素琴的眼眸中多了一丝光芒。振生退到一边，让他的视线能够更清晰的看到素琴。
林素琴呆呆的站在门口，她从来没想过，那个她用尽力气去憎恨的父亲会这么早离开人世。看着他不停向自己勾过来的干枯的手，她竟站在那不知该如何反应。
跪在他床边叫爸爸么？她做不到，可是内心却涌起从未有过的悲伤和绝望，驱使着她一步一步向荣占雄靠近。
眼中腾起的一片雾色，让她看不清父亲的脸庞，那双干枯的手紧紧的攒住她的手，温暖，有力。回忆一时泛滥，带着她回到那些岁月安好的时光，荣占雄那时候常常拉着她的小手在院子里闲逛，教她读书，教她为人处世。
“素琴……”荣占雄艰难的张开干涸的嘴唇，声音沙哑无力。奋力的想要起身，素琴会意，向荣占雄靠去，他的声音那么微弱，微弱到她都不能相信他就在自己身边。“爸爸，原本无意要伤害你……当年是你的妈妈执意要去追随杜国锋才带着你离开荣家的……不要和那个杜昱晖在一起……他……他是你的……亲哥哥……”
“爸！！！！”荣振生撕心裂肺的吼声将林素琴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愣怔的看着荣占雄渐渐闭上的双眼，和从自己掌心滑落的手，眼泪夺眶而出。
他……是……亲……哥哥？
被警察围得水泄不通的百乐门，这会终于恢复了平静。顾建成疲惫的窝在沙发中呆呆的望着舞台，对于刚才一幕依然心有余悸。即使见惯了血腥的杀戮，可他还是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吴子东推了推金丝边框的眼睛，神色凝重的看着顾建成，“这件事会不会是那个小日本做的？”
“应该不会。”顾建成疲惫的摇摇头，他们正在争夺纱厂，这会出手伤人岂不是诏告天下，这事儿就是他们做的？谁会那么蠢，怕是有人别有用心，在这节骨眼上找事儿。
“那能是谁？”吴子东眉头紧蹙，紧张的看着顾建成。语气虽然紧张，可神色却平淡如故。
“我哪儿知道。”顾建成耸耸肩，“昱晖的仇家那么多，全上海滩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杀他。再说，正国不是已经把人抓去码头了，想知道不如咱们这就去码头瞧瞧。”
“抓住了？”吴子东微微震动，这么快？不愧是杜昱晖！
顾建成不以为然的点头，猛的又想起了什么，“不行，还是你去码头，我现在要去看看悦柔。不知道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一面说着，一面向吴子东摆手，匆匆出了百乐门。
沈悦柔，你到底牵动了几个男人的心？吴子东藏在金丝眼镜后的双眼折射出一道凛冽的寒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