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花不解语花颔首
马车按着来时的道路又重新踏上归程,待进得城里时,恰逢晌午时分,街上正是人多的时候,为了避让行人,马车走走停停,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燕王见初青微眯着眼睛倚在锦垫上,一路上她的手都敷在腹部的伤处,还以为她是伤口疼痛,所以他问道:“初青,是不是伤口疼了?”
初青愣了一下,微扯了下嘴角,对他摇了摇头,“没有,不会疼的。”
她话音刚落燕王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摩纳滕昨夜的话随即在他耳际响起。他一时想起来也明白过来,她如今已是“无忧”之身,失去疼痛只不过才是第一步而已,接下来,她的身体会接连失去更多,直至生命的最后消亡。
想及于此,燕王的心难过的有些不言而喻,不知缘由。
也不知贺晟能否尽快把解药寻到,燕王无不担忧的看着初青消瘦的面庞。
昨日贺家母子离开行宫时他是知道的,却也不甚在意,谁知半夜初青发病派人去寻才得知贺家已经全部匆匆离开邺城不知去向,他一时恼怒调动了手里边的暗线去找,结果事情出乎意料,自己这边的暗卫还没寻到,今早贺晟倒是派人给自己送了一封亲笔信,讲明了去向与目的。
“……‘梵思花’乃解‘无忧’唯一药剂,此去西域归期无许,子玥当拼尽全力赶赴归途,万望殿下在此期间多多关照初青,每日饮食药剂已全部列于其后……”
在那封署名“子玥拜上”的厚厚书信中,贺晟林林总总的罗列了许多初青近期的身子调养注意方面,燕王虽有些介意信中看到贺晟所书较为亲切的“初青”二字时略微皱了皱眉头,其余的还是甚为满意,毕竟有了神医的嘱咐还是叫他放心不少。
外面渐渐热闹了起来,车子经过一家酒楼,有阵阵飘香传来,而车外也正响起一个男子夸张的大叫声,当那声音叫唤着“好饿与好香”时,初青与燕王默契的相对而笑,燕王叫停了马车,扶着初青小心下了马车。
酒楼规模很大,而此时却也是人头攒动,座无虚座,他们几人刚刚走到门口,眼尖的小二就拿着手里半白不黑的抹布热情的迎了上去。
“客官您几位?小店最近又出了几道特色菜,几位要不要试试?”看着眼前几位穿着虽是一般,但那股浑然天成的贵气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相信了自己这双阅人无数的眼睛后,小二哥打定主意将热情进行到底。
李德山上前拦在一旁,问:“有雅间吗?”
“有,二楼有,都还是临街的呢,位置好着呢,客官您里面请,”小二说着甩了一下手里的抹布搭在肩头,头前带路往里走去。
燕王虚揽着初青走上楼去,初青一路漠然着神情乖顺的呆在他的怀里,刚上楼时,她忍不住往周围看了一眼。
“怎么了?”燕王顺着她的目光扫了一圈周围,除了一些食客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初青微蹙了下眉头,转而摇了摇头坐了下来,随意用了一点燕王叫人特意准备的一些饭菜以及专门为自己熬的补汤后,她抬头又往斜对面的那张桌子望了一眼。
人已经不见了。但当包裹着探究的注视环绕在周身时,真是令人不舒服。
初青有些担心的又将手抚上腹部的伤处,虽然她已经不用再忍受常人能感觉的到疼痛,但是身体经过这两天的折腾,伤口明显没有丝毫恢复的迹象。
果然,下楼的时候燕王习惯的去握住她的手时,明显感觉到触手一片湿润,他一愣,没有反映过来,待看清满手的血红时,他大惊,初青的身子一半都已经被鲜红色覆盖着时,他双目睁大看着她直直倒下去的身体……
他慌了,怀抱着伤口崩裂、满身鲜血的初青奔跑在医馆的路上时,燕王有生以来第一次慌了。
他承认,他在害怕……怕她就此离去。
街上行人纷纷停步好奇着注目着他们,燕王都似看不见,脚下快速穿过他们,再次抱紧了怀中的女子。
“别,怕。”初青眼眸微张,明显感觉到燕王颤抖的双手,她努力提了一口气,想安慰他,想告诉他自己没事儿,但千言万语到最后嘴里只喃喃的轻吐了这两个字。
而燕王此刻却突然想流泪,看着怀中的女子,那种心疼仿佛是来自心底最深处的召唤,一时叫他措手不及,他急切的嘱咐着她,声音几近哀求,“别睡,好不好?”
“嗯。”无力的将头倚在他的臂弯里,初青应了他一声,声音飘在这喧嚣的尘世里面,若有若无。
进得医馆,“快快,将病人放平,”李德山已经派人提前打点好的老大夫吩咐着出现在医馆门口的燕王。
将初青放置在后堂的一张白色的床榻上,老大夫已经叫徒弟们准备好包扎用具,然后催促无关人等在外等候,当然,也包括燕王殿下。
燕王冷着一张脸站在塌边一动不动的看着初青,嘴里催促着大夫,“赶紧包扎。”
白胡子的老大夫当了一辈子的大夫,救治了无数的人,那也是有脾气的人,但当他对上燕王的目光时,突然就改了主意闭上了嘴。
这人不能惹!
老大夫手脚麻利的用剪刀剪开初青腹部的已经全部是血红的衣裙,燕王在一旁紧张的看着她,以防她昏迷过去。
“初青别睡,”看着她几乎就要阖上的双眼,燕王几乎是带着哀求的语气在跟她说着。
初青躺在那里,只是感觉累,一动也不想动,但神志却是清晰无比,她想张嘴说点什么叫他别害怕,她现在真的不会死去,她还想他再唤她一声“青儿”,她是他的卫夫人。
老大夫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人这般亲密,误做他们是夫妻,看着燕王难受,老大夫习惯性的安慰道:“这位公子你别着急,尊夫人只是伤口崩裂,没有生命危险,包扎过后好好休息断点时间没有大碍。”
燕王与初青在听到那声“尊夫人”时,心里同时一顿,俩人目光相对,初青说不出话来,只辛酸一抿,而燕王内心却顿时欣喜若狂,同时也叫他下定了一个决心。
我要娶她!不想再拖了。
二人正心思各异时,只听得一旁的老大夫突然“咦”了一声,二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初青腹部刚刚绑扎好的伤口,白色的棉布上瞬时间鲜血又泛滥开来,点点滴滴如同雪地红梅那般刺眼。
看着不对,老大夫赶紧拿起初青的手腕细细的号了半晌,随后呆立当场。
“这……这,尊夫人……唉,”老大夫看着燕王,然后又注目着初青,看他们的表情明显是知道的,临走时老大夫最后以一声叹息终结了他所有的吃惊与惋惜。
门外正好传来李德山较为着急的禀报声,初青扯起嘴角冲他眨了眨眼睛叫他安心,燕王给她捏了捏被角,上身前倾在初青耳际温言道:“乖乖睡一会儿,然后我们回家。”
初青依旧眨眼,燕王才站起身走了出去。
待听得门已经紧闭,过了良久,周围寂静的可怕,初青慢慢睁开眼睛,低低的声音慢慢说道:“还不出来?”
声音散在四周,转瞬消失,除了透过窗棂的几率阳光仿佛还在跳跃,房间里面依旧安静的可怕。
半晌,一个声音从她身后的床榻处传来,带着点好奇与笑意,轻声说道:“我认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