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俯仰昔人非
贺夫人脸色苍白，听到“啼哭”二字时，心中惧意更甚。手不由自主的紧紧抓住蓝枝婉相扶的手腕。
想必是抓的过紧，蓝枝婉扶着贺夫人的手腕渐渐的开始疼痛，见贺夫人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眼睛里也满是惊恐。扭头见初青今日丝巾未遮面，脸颊之侧那道长长的疤痕，猛地一瞧，确是有些吓人，但也不至于像姑母这般，吓成这样？！
贺晟依旧跪在地上，看着历来优雅干练的母亲霎时间变得面无人色，不禁回头不解的看着初青。
初青面上依旧淡淡的，眼眉处没有一丝不快。后背轻靠在椅上，一副悠然自得，此处赏景的姿态。
贺夫人依着蓝枝婉的相扶，抬起手，指着那个一身靛青色衣裙的女子，颤声说道：“你……你没死……？”
“哈哈”，初青听罢，冷笑了几声。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身，往前迈了一步，紧盯着贺夫人的眼睛，嘴角轻扬，冷哼一声，道：“显而易见，常大姑娘，你要失望了。
贺夫人闻言眼目瞠大，脸上已是毫无人色，身上颤抖的更是厉害，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恐惧。
明明……当年明明是……是她亲手给她喂的药，看着她最后……最后咽气，怎么会……
初青看着贺夫人恐惧的眼神，向前又走了两步，近身到她身边，头微微倾到她的面前，突然笑了起来，声音暗哑，轻声说道：“我从地狱——回来了！”
微凉的语气，轻轻伏在贺夫人的面上，让她顿时毛骨悚然。本是阳光暖意的清晨，此时的她只觉得像掉进了冰窖，浑身上下冷意刺骨。
她想后退，离那个笑靥若花，犹如从修罗地狱回来的女子远远的。无奈脚下却像生了根似地，移不开分毫。
听了她们的对话，蓝枝婉正自奇怪自己官宦出身的姑母，怎么会跟青楼女子惹上恩怨。正想着，只觉手臂一沉，扭头一看，大吃一惊……
没有了高贵优雅，失去了矜持端庄。此时的贺夫人跪坐在初青脚下，头发从镶蓝宝银的发簪中松散了几缕，眼神一直是惊惧不堪，嘴唇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
蓝枝婉伸手就要扶起她，却被贺夫人抬手阻止了。
抬头看见自己的儿子正一脸疑惑，又带有些着急的看着自己，贺夫人心下一沉，深吸了口气，抬起头，祈求的看着初青。她自己不要紧，善恶终有报，她信了十年的佛，早明白了这个道理。可是儿子是无辜的啊！
她下定了决心，正要开口求她，只见站在她跟前的女子，见她张口，仿佛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淡淡的说道：“不要说求饶的话，不要求我饶恕你。拜你所赐，我从那一刻起，就不信这个了。”
贺夫人闻言，呆立在地上，嘴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前却隐隐浮现出一片血红色，那个眉眼间已经变得温暖的女孩子躺在血泊中，脸色苍白，因为剧痛，嘴里断断续续的喊着求她救命的话。
……救我的孩子……求求你……
……救救我的孩子……
那一声声惨烈的叫声是她的梦魇！从那往后夜不能寐，阴魂不散的纠缠了她十年！她以前从不信佛，可现如今她成了这邺城里有名的信女。凡举佛事，不论大小，她都诚心相拜，盼求赎罪。
初青说罢，不再看那依旧呆坐在地上的贺夫人，转身见贺晟正看着自己，眼眸中尽是疑惑，初青怔了怔，随即轻声对他说道：“扶你母亲回去吧。我还要给蓝小姐授课。”言下之意，想解疑惑，回去亲自去问。
贺晟站起来，走过去搀起一脸失魂落魄的母亲，正要走，听见远处的侍女齐齐的问安声“表少爷安！”
在蓝府，这声“表少爷”指的就是蓝枝婉的姑表兄蓝临。他母亲是蓝府的小姐，他作为遗腹子出生，自小养在蓝府。常老夫人疼惜女儿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不易，便借着胞姐义阳王妃的名义，把他们娘俩儿从夫家接了回来，留在身边照顾。
贺晟与他相处平淡，且因自己成名过早，亲戚中大多数与他年岁相当的孩子，能深交的无一人。因此他与蓝临并没有多少交情。此时他扶着母亲，朝走过来的蓝临点了点头，全作招呼。蓝临却笑着道：“姑母安！子玥表兄怎么这就要走啊？不看看婉儿练舞吗？啊！姑母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贺晟淡漠的回道：“母亲身子突然不适，子玥要送母亲回府，就不打扰蓝小姐练功了。”说罢，回头对蓝枝婉略微颔首。
蓝临“哦”了一声，心里微微一松，随口问道：“奶奶知道你们要走吗？”
贺晟一愣，他与母亲是晚辈，依礼是要先去老夫人那里辞行，才不算失了礼数。
正踌躇间，耳听得声音道：“不必去辞行了，子玥，我们走。”贺夫人此时一反常态，平日里对晚辈的慈爱也突然消失，看也不看蓝临，冷声说道。
贺晟心里虽有些莫名，但还是顺从了母亲的意思，点点头，扶着母亲往外走去。
蓝临冷漠的看着他们，自小他就被这位有名气的神医表兄压着，明明是一般的年纪，表兄是神医，人人景仰，而他是邺城里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只要稍稍被人一比较，这高低优略便显现出来。此时见自己被完全忽略，他气得一咬牙，嘴里阴阳怪气的说道：“姑母走好，子玥表兄走好。”
见俩人走远，蓝临回过头，先看着那一身宝蓝色锦衣的表妹，笑嘻嘻的点点头，视线移到初青脸上时，不禁也楞了下，一副没有想到她会摘下丝巾的样子。
初青自然知道蓝临的视线已经注目在她脸上的疤痕上，她微微敛眉，脸上却并未有丝毫不悦，看着站在湖边的蓝枝婉，说道：“我这里有一曲《飞天》，动作上破绽少，而且不是很繁复。”说着，她从衣袖里拿出一本蓝皮册子，交给蓝枝婉，又道：“这是我重新修订的“云腾”舞谱，前十三页都是简而易学的步法，以蓝小姐数十年的功底，学会它想必也并非难题，云腾舞步再配合着《飞天》，学会以后勤加练习两三日，应急是不成问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