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悠悠,刘毅来到这个世界已经第六个年头了,他从来没关心过自己来到的是一个什么地方,也不愿意去回想关于以前的任何事情,除了小南。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死就是一个尽头,但是现在如果有人告诉他诸如人死如灯灭之类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扭头。
广阔的大草原,成群成群的牛羊马匹,面色黝黑的牧民和他听不懂的语言。让他几乎崩溃,刘毅不止一次的咒骂老天。既然让我投胎转世,为什么不抹去我对前世的记忆?
可诅咒并不能改变什么,生活还是要继续。从来到这个世界最开始的惊慌再到错愕再到现在的泰然处之,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尽管这里并不是他所熟悉的环境,也不是他心心念念希望来到的地方。
他正对着天空出神,不远处的庐帐忽然掀开一角,跑出来一个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女孩。一眼就看见了正在这边偷懒的刘毅,于是便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刘毅听见脚步声,略转了下头看过去,笑道:“小茉莉,你又偷懒了?回来看大叔收拾你。”
小女孩撅撅嘴,跑过来在他身边坐下,道:“啜里只,你不要总是说我,你还不是一样,阿爹叫你去放马的时候你总是跑到一边睡觉。真奇怪,你怎么从来也没丢过马呢?”
刘毅笑笑,翻起身来轻轻弹了她脑门一下:“小茉莉你怎么就不盼我点好呢?我丢了马被大叔骂,对你有什么好处?”
小茉莉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忽然想到自己出来的目的,忙在身上翻了起来,刘毅不用想就知道她肯定又给自己偷偷藏了些好吃的。果然,小茉莉掏出了一块夹了肉的蒸饼,笑眯眯的递过来:“啜里只,快吃吧,还热着呢。”
刘毅接过来,那蒸饼还冒着热气,烫的他手一缩。小茉莉是汉人家的女孩子,而他这一世的名字叫做啜里只,是个契丹人。他把饼子掰成两半,把其中一份给了小女孩,两个人坐成一排开开心心的吃了起来。小茉莉一边吃一边看着他的小黑脸笑:“啜里只,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每天把你涂成这个样子,多丑啊。”
啜里只露出一口大白牙,不自觉的用手抹了一把脸,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很明显,祖母是为了要保护自己才会这样做。
突吕不部台押家里的一大家子人正迎来远方接他们回家的亲人。月里朵终于盼来了自己的三儿子释鲁,当初她带着自己的二儿子严木和最小的儿子撒剌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还都未成年,而现在,他们都已经娶妻生子了。
孩子们听说他们就要搬去迭剌部的时候,一个个兴高采烈的跑来跑去。月里朵淡淡的笑看着大家把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才站起来,道:“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撒剌正低头看着收拾东西,抬起头看看母亲,没有说话。
啜里只放马的时候早就看见了那边的热闹场景,知道今天奶奶一定会来找自己,所以和小茉莉说了一会话,就找了个由头把小女孩打发走了。果然等了不久,就看见祖母远远的过来了,他忙跳起身迎了过去,月里朵见着孙子,忙跑了两步,张开双臂把他抱在怀里亲了亲,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大家就要离开这个地方的事情。
啜里只却退开两步,先开口了:“奶奶,我们是不是要离开这里了。”月里朵心里一惊,忙看着他,急问:“是谁告诉你的?”啜里只看看她,道:“我看见那边很热闹,也看见你们在收拾东西了。”
月里朵无语的点点头,一把把他拉进怀里,半晌才道:“啜里只,你是奶奶的乖孙子,这次,我们不能带你一起走,你要留在这里,奶奶会经常来看你,要听话!”
啜里只答应了一声,有点疑惑:“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月里朵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滚落下来,哽咽的用下巴摩挲着他的头:“不会很久的,等奶奶把家安顿好,就来接你。”啜里只看着面前沟壑满面的一张脸,心里酸酸的很是难受,忍不住用手抹了上去,一边帮她擦着眼泪,一边说:“放心吧奶奶,我会在这边好好的,你不要担心。别哭。”
月里朵恋恋不舍的摸着他的头,道:“你要听大人的话,不要乱跑,晚上睡觉的时候多盖点,等奶奶来接你。”啜里只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点点头。月里朵算算时间,差不多要到了出发的时辰,只得一步一回头的离开。啜里只站在原地没动,挥着手笑道:“奶奶,放心吧,我会好好的,早点接我回家啊!”
等月里朵走的彻底看不见人影以后,啜只里才一屁股坐在草甸子上,说不难受是假的,从小,他就一个人被送到这里来,明明有家人却不能在一起,如果不是祖母心疼自己的样子是真真切切的,他肯定会怀疑自己是被遗弃了。
可是现在明明一家人都要离开,却又把他一个人留下来,那种被人遗弃的感觉就更加强烈的冒了出来。虽然说加上前世,他也算是三十岁的人了,比小孩的承受力要强太多,但是这种事情毕竟不是那么容易接受,还是忍不住沮丧起来。小茉莉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回来,蹑手蹑脚的从他背后靠近过来,一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却吓的弹跳开去,看着掌心的那一小滩水渍张口结舌。
“啜里只,你怎么了?”小茉莉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蹭过来。啜里只拿手揉了揉眼睛,仰着头道:“风太大,有沙子吹进去了。”
“你骗人!”小茉莉转到他前面来想看个究竟,但是啜里只的个子高了她大半个头,又死命的仰着脑袋,所以她惦着脚尖也看不清楚,不甘心的蹦了两下,还是看不到究竟,气的马上嘴巴撅了老高。啜里只本来正难受的厉害,这一下被她打了个岔,心里反而好受了许多。